它围着李寒官飞快地爬了一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扯断了嘴巴里冒出的晶莹剔透的白色蛛丝。
李寒官如梦初醒般转身,看到一地蛛丝围绕着自己,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那是“宛娘”刚从嘴里吐出来的,它们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散发出和自己珍重的“缚神丝”同样的气息。
“宛娘”在嘲讽他,他自以为能够缚神的宝物,不过是“神”随口就能吐出的蛛丝罢了。
“啦啦啦啦啦,不要以为我是蜘蛛哦,我其实是……一个蛹。”
“宛娘”嬉笑着说,突然又缩回了腿脚,整个躯体平落在地上,低矮山丘般的白色脊背一层层地涌叠在一起,就像是千万层累赘皮肉,隐约可见里面旋转着的无数骷髅头。
它的确像一个人蛹,在李寒官脚边卖力而诡异地蠕动爬行。
李寒官终于想明白了,眼前这个东西,就是那些瘫烂肉泥“进化”后的更高级的形态,他以为它会是“神仙”,但其实它也不是。
整座“骷髅山”里就没有什么“神仙”,只是人的想象罢了。
自己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你想找的是‘天官’吧。”人蛹轻笑一声,显然能洞悉李寒官的心思,它的最前端还顶着宛娘的那张脸,“可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这些只能躲藏在深山洞穴里的东西……会是天官那种至高存在呢?”
“天官?”李寒官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他曾在古书上见过这个词,可从来不明白具体的含义。
“就是你真正想要吞噬掉的‘神仙’。”人蛹说,“人心真是不会满足,你妄想着吃掉天官,就像小蛇想吞掉大象,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它似乎失去了逗弄李寒官的兴趣,摘下了宛娘的脸,又换上那张充满绝望气息、布满黑窟窿洞的脸,声音也冷得像冰。
“那你究竟是什么?”李寒官问。
“我们只是束缚在大地上残留的灵魂罢了。你想替代我?无非就是被困在这座山洞里,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只能靠你们的祭祀苟延残喘。”
人蛹说,“在天官眼里,我们只是一些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地缚灵’。”
“还有什么问题么?”它蠕动到李寒官赤裸的双脚上,“没有的话,我就要吃掉你了。你的血肉一定很可口……在变成我肚子里的骷髅之前,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试着……满足你。”
“这么慷慨?”恢复了平静的李寒官挑了挑眉毛。
“你要知道在山洞里待上成千上万年是多么的枯燥,”人蛹漆黑的口器里伸出一根白色的舌头,像迫不及待要品尝美味般舔舐着石块状的牙齿,“人牲在献祭前都只会变成尖叫的疯子,你们这些主持祭祀的人又只会搬弄老一套的祷词,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么?
“哦,对了,我第一次见你,就看出你一定会像今天一样的,那才是我让你‘看见’我的缘由。”
它说着说着发出了残忍的嘲弄一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刻薄的小女孩在冷笑。
“地缚灵和天官是什么关系?”李寒官说,“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