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那么简单,”人蛹摇头,“你们将我们当做神仙,但天官才是真正的神仙。神仙是不会在乎凡人的,在天官眼里,你们就是蝼蚁。
“有了天灾人祸,凡人就想求神拜佛,可神佛为什么要管你们的死活呢?
“而且凡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触到天官,祭祀也好,通灵也罢,天官根本就不屑于搭理你们。天官几乎不会在这世上行走,即便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通过赐福传达给我们,会有无数地缚灵为祂们效劳的。
“所以你想成为新的天官,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请神请神,请来的永远都只会是像我这样的地缚灵。
“而我们……”人蛹声音低沉了下去,“只是些同样被天官抛弃的可怜虫罢了。天官不需要我们,但我们热衷于成为祂们的眷者,奉献我们卑微的力量,渴望能够得到祂们的眷顾,哪怕只是亿万年里的匆匆一瞥,我们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所以朝廷认可的神仙们,”李寒官说,“其实全都是你说的地缚灵?”
“凡人遇到了麻烦,自己又处理不了,需要禳灾解祸,最终只能找到我们了,”人蛹微笑,“当然,我也很乐意吃你们进贡的新鲜血肉,这次你让我吃掉了三百四十七具躯体,其中你那九十九位属下都很可口,不过,我想他们加起来,也还是不如你这具身体美妙的。其实你要引我出来,只把自己当诱饵就好,白白牺牲了他们。”
“但你们确实能够帮助我们解除灾祸。”李寒官说,“这次也会吧?”
“是啊,在凡人眼里,我们拥有的寿命和力量,也与想象中的神仙无异了。”人蛹说,“不就是鼠灾么?我会解决的。问题问完了吧?愿望呢?快点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想回家。”李寒官轻声说,“我有一个宅子,但到了冬天它就会变得很冷,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我的家。我记得小时候在家里,是很温暖的,有爹爹,有娘亲……我想回到温暖的家里,活着……太累了啊。”
“这么简单的愿望?”人蛹不以为意,“嗯,你始终想回到妈妈温暖的怀抱里,但妈妈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了,因为我没有妈妈。
“你们人啊,太渺小,生命又太短暂,所以很脆弱,又多愁善感,这是你们最大的毛病。即便你真的吞噬了神,你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神,因为你最多只能拥有神的身体,而不会有神的心。”
“来吧,我亲爱的孩子,”它忽然挺身而起,变成了赤裸着的丰腴女人,向着李寒官张开了温暖的怀抱,腰间缠绕着一根雪白的蛛丝,就像是在模仿妓女的红绳,“父母只负责把孩子带到世上,却不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多么残忍。活着,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所以沉睡吧,随我去天官赐福的圣地里安然入梦,圣者欧律诺摩斯会让你永远安宁,只要你献上你的忠诚和躯干。”人蛹的声音低淳得像催人入眠,“在腐神的骷髅王座上,繁花永夏般盛开,我们要一直唱着礼赞青春的圣歌,永远不衰老,永远不腐烂。”
“欧律诺摩斯?我好像听过这个奇怪的名字。”李寒官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眼皮下垂,几乎快要睁不开了,像沉进了舒适的温泉里。
“傻孩子,”人蛹笑着说,“你从小就是祂忠诚的信徒呐,只是今晚你才终于走到了彼岸。”
再也无法抗拒那股沉沉的睡意了,李寒官闭上双眼,扑到了人蛹怀里。
它有着熟悉的宛娘的脸。
这个和他相爱的女人,以紧紧的拥抱回应了他。
芳香和温暖从天而降,李寒官觉得自己幸福死了,彷佛置身天堂。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
是妈妈的眼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