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糯米蒸好了么?”
刘小妮风风火火跑进来。从王春生家出来后,他们又七歪八扭的绕了几转,等叫上了三斗叔再回来时,已过了快一个时辰。
“都添好几次水了。”刘母一瞪眼,没好气道:“这么久又去哪儿疯了?这么大姑娘家……”
“三斗来了!春生。”有外人在,她没好意思再责备,眼见帮手的到了,便笑道:“太麻烦你们了,待会儿做好了,多少得带些回去,不能白帮忙……”
“咦?你是……”刘母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陆绣,疑惑道:“哪来的小孩儿啊!不是咱们村里的吧!”
说完看着王春生,意思是问:你从外面带回来的?
村子不大,基本上每家每户,家里有哪些人,都大家都一清二楚。
王春生赶紧否认,这要是被未来丈母娘误会,可就麻烦了。
“娘,我待会儿与你说!”刘小妮从里屋扛出木杵,招呼道:“阿绣,你快进来,这是我家,你就住这儿了。”
陆绣低头进门,鼓起勇气行了一礼,哪知只说了一句婶婶好,便卡壳没了下文。
“面皮还挺薄。”刘小妮见他忸怩不安的模样,噗嗤一声笑道:“放心,我娘脾气很好的,你先去把东西放下,出来看我们打粘糕。快去,那间屋。”
她指着左边的一间房,然后把木杵递到刘三斗及王春生手里,自己则进灶屋,连同甑子一并端了出来。
石臼早准备好,刘母已将内外淘洗得干干净净。一甑糯米下底,帮工的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开动起来。
刘小妮拉着母亲又进了灶屋,又蒸了一甑糯米,便给母亲解释陆绣的来历。
“照你这样说来,当真是个可怜孩子。”刘母感叹陆绣的遭遇,心里已无半点疑虑。
“这山望那山(啊)(咳呀嗬)那山高(哇)!
这河看那河(啊)(咳呀嗬)那水深(哇)!
山上走马(呀)(咳呀嗬)马驮天(哇)!
水里跑船(呀)(咳呀嗬)通南北(哇)!
咳呀嗬,咳吔嘿嘿嗬呀!咳呀嗬,嗬呀嗬子咳呀!咳呀嗬!咳咳呀哈!咳呀呀咳呀哈……”
打粘糕的高亢号子声峨峨洋洋,打透窗户楔进屋里。
陆绣靠在窗边,听着屋外热闹,一墙之隔,屋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方桌。甚至都没一把凳子,十分的寒酸。
但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不是跟在山上比,而是他本就觉得很好。虽远不及将军坊里陆府的繁巧,却让他有了,这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心安。
他本想将剑放在枕头下,却又怕弄脏了棉被。于是立在床头边,又将葫芦解下放到了桌上。
“阿绣,还没好么?快出来看他们打粘糕……”刘姐姐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陆绣应了一声,带门而出。
寒冬腊月,即使是中午,阳光依然沁着深切的寒意,可劳动是激烈热情的,春生大哥和三斗叔满面热汗,头顶升腾起飘渺的白气。
“咳呀嗬……”
嘹亮的号子歌极富律动,能让人有使不完的劲头,王春生受不了歌儿节奏的撩拨,已脱掉了衣服,光着膀子浑身亮晶晶的。
“还得是春生啊!”刘三斗感叹年轻人身强体壮,哪怕他浑身上下臭汗淋漓,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也不敢学着脱掉上衣。
五十多了!要是回汗受了凉,这个年,多半就埋土里过了。
“小孩儿,从长安来的?”他见陆绣端坐在台阶上,有些拘谨,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是的,刘爷爷。”陆绣礼貌回答,一声爷爷叫到刘三斗心坎里了。
这孩子有礼貌!
“长安好啊,大城市。”他眯了眯眼,陷入了回忆:“年轻时去过,呆了五年,混不下去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