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海聆帆跑到走肉洞,踏进幽暗深邃的洞穴,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从那里回来以后,他一直在重复地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好像变成了一只毛发雪白的猴子,站在树上,从一棵参天大树,跳到另一棵参天大树上。
偌大的森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他一直跳啊跳,从一棵参天大树,跳到另一棵大树上。
之后不久,他一直在找的麻花辫女孩便总在他遭到人们嘲弄之时出现在身边。
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海聆帆惊诧不已,问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说着,忍不住眼眶通红,泪如泉涌。
麻花辫女孩紧紧拥住哭泣的小胖子,柔声道:“阿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阿萤回到自己身边了,海聆帆大感欣喜,可是他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个麻花辫女孩!
起初是惊诧,然后是恐惧。
最后,他觉得这个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女孩,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虽然以前总不愿意待在她身边,但他其实一直很感激她。
心底也渴望这个唯一愿意担任她的英雄的女孩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海聆帆——”
失神的胖男孩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拉回现实,定睛一看,瞧见卫镇所的主事者之一张润宝领着同僚来到此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海聆帆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把老胖葬在它喜欢的地方。”
张润宝厉声道:“你不只做出把狗埋在言盼山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打伤了这么多镇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在欢糖镇,对于犯大错的未成年者,有一种特别的惩戒,叫做“洗错仪式”。
海家胖男孩的行为,最适合他的惩戒,便是洗错仪式!
举行洗错仪式的地点,一直都是欢糖镇中部的漠诞广场。
犯错者会被捆在广场上的荆棘树上,三天不能进食,还要承受镇民们的唾沫。
一人一口唾沫,是对犯错者的“洗错之水”,让犯错者在人们的口水里反省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
阳光明媚,蝉声悠悠。
被众人押下言盼山,捆在荆棘树上的海聆帆脸色苍白,满眼疲倦。
洗错仪式的第一天,是把犯错者捆在荆棘树上,不给吃喝,让他自省错误。
期间,谁都不能接近他。
就算是家人,也不允许。
第二天,卫镇所的人会领着一众镇民聚集在漠诞广场上,一人一口唾沫,让他在人们的口水里反省过错。
第三天,人们再次在此聚集,如果犯错者承认错误,并承诺绝不再犯,就可以获得原谅,松绑回家。
海聆帆手脚酸疼,嘴唇干裂。
灼热的阳光像是辣椒水一样撒在他的眼皮上,火辣辣的疼。
他从来没想过,洗错仪式,竟会有一天为自己而举行。
好难受啊!
他很想张开嘴巴,大喊“放开我”,可他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来帮助自己。
一开始,他还在想,用不了多久,阿娘一定会想出办法带自己回家的。
就算没有办法,她也会偷偷来到这里,嘱咐自己好好反省,好好挨过这三天。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根本没有任何人踏入此地看他一眼。
身体上的痛苦越积越多,可他却张嘴大声地笑了起来。
是啊,怎么会有人来呢?
阿娘?
要想儿子好好的,她只能默默等待着“洗错仪式”结束,期间尽力照顾被儿子打伤的人,安抚他们的家人。
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摆在阿娘面前的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阿娘之所以没来见自己,并不是不爱自己,恰恰是因为她很爱她的儿子。
可是这心里,好像有点难过啊!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人们的意愿,做一个叛逆的小孩,出人意料地展开不去顾及旁人的眼色、反抗逆来顺受的战争。
可是阿娘好像和其他人一样,对这场叛逆的反抗,是疑惑的、愤怒的、失望的。
海聆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开心,也没有失落,只是感到一种沉重的疲倦……
要是可以用一种颜色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的话,那便是灰色。
眼前,心尖,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眼中天地,皆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忽然,海家胖男孩眼前慢慢出现一道黑影,越靠越近。
来人既没有高抬着下巴的倨傲,也没有海聆帆那种怯懦自卑的含胸驼背。
硬朗的五官,配上一对不惹人喜欢的死鱼眼,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疏离感。
烈日之下,他手里的黑色大钝剑,竟给海聆帆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