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潮再次不合时宜的钻了出来,“窝真讨厌这几个家伙。”
“嘘,别吭声。”我说。
房子外面只留下霍恩斯和管家。霍恩斯的两个眼角耷拉着,冲着管家有气无力的说:“那、那我的钱……”
管家临走前随手一丢,漫天石币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街头,深埋进积雪里。
霍恩斯正要去捡,那两个孩子抢先一步跑到石币上,又蹦又跳的用鞋底将雪踩实,嘴里欢呼着:“喔~喔~没有工作喽,要饿死喽!”
小孩高兴的跳着,霍恩斯没有阻拦,穿上大衣,闷头捡着石币。
他们便团起雪球砸他,一边砸一边大喊:“你算什么贵族,快滚回你的破房子里去!”
吵闹声响亮,许多人将窗帘拉开一条缝,人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突然,两个小孩扔出去的雪球调转方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砸在他们惊愕的脸上。
半人高的巨大雪球漂浮在他们的头顶,劈头盖脸扣了下来,将两个孩子变成一个雪人。
“鬼,鬼啊——!”两个小孩大叫着跑远。
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霍恩斯身上,根本没发现两个孩子的变化,只当他们是开启新一轮的玩闹。
而霍恩斯正仔细的一枚一枚的将利法尔从灰黑色的泥雪里扣出来。
血从他的指甲缝里渗出来,但他并没有停下。
不是因为感觉不到疼,正相反,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反倒是身上的这一点疼痛,让他内心里的痛减轻了一些。
有人说,这叫赎罪感,来源于他无法平静的内心。但霍恩斯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到任何的刺痛都不能掀起波澜。
他默默将利法尔揣好,揣进衣服兜里,大衣外套最内侧的深处,摇晃着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走出这个街区,那种刺痛的视线才逐渐淡去。
但霍恩斯知道,那些辛辣的言论不会就此消失,它们会在附近的时尚沙龙里不断发酵。直到下一次,有其他想要因此羞辱自己的人,将自己请回家里。
马上就要到家了,霍恩斯却突然站定脚步。
他回过头,朝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小巷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我从角落里现身,缓缓向他靠近,“霍恩斯先生,我不是来找你要任何东西的,我只是想——”
“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你。”对于我的出现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对于我的言语他也好似早已听过千遍万遍,直接给予了我答复。
但我此刻想问的其实不是那些,我脱口而出:“他们砸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
他脸上是一个奇怪的表情。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不高兴;但同时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看他的嘴巴,大张着,又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霍恩斯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扭头逃掉了,逃的是那样狼狈。
我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窘迫,是那种窘迫到无以复加,就像身上的最后一条底裤都被人扒下,连做人的立身之本都蚕食殆尽的窘迫。
总之,他从我面前逃掉了,我没有追上去。
不去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追问到底,是我留给他的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