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莲接着说:“二的叫曹德高,好像在口里(内地)当了官,改了名,换了姓,解放以后就不跟家里联系了。”
“曹德旺是三的吧?”
“是三的,”李莲莲说,“曹德旺解放前当过县长,人热情,会说话,会办事,不冤人。解放以后回了村,见村里没看病的,就给人用偏方看起了病,小病看得可好呢,大病看不了,就说给病人去公社卫生院呀县医院看,耽搁不了。”
常生带着几分羡慕的口气说:“我以为曹德旺年轻的时候学过医,学过接生。这吗说,他学也没学过就能看病接生?”
“曹德旺学过接生,没跟人学过看病。解放以后,县里头培训接生员的时候,村里派曹德旺去培训回来才给人接的生。刚开始叫曹德旺接生的不多,一年以后才多起来。年轻的长得袭人的媳妇,就是这会儿也还有不用曹德旺的呢,”李莲莲说。
常生听罢,低头看着脚下说:“我妈要是叫曹德望接生就好了。”
“要不是那个害人精黑头鹰扰你奶奶,你妈肯定叫曹德旺接呀。害人精害人害得没深浅,她做了亏心事,活得也难过呢,早该死了,”李莲莲趁机又骂起她婆婆来了,对她婆婆仿佛有天大的仇。
常生眼里噙满了泪水。
李莲莲接着说:“你妈没了以后,你奶奶气得水米不打牙,躺在炕上一个人睡了两三天。”
常生说:“我那时才4岁,一点儿也不记得。”
“你才过了三个生儿(生日)没几天,哪能记住?你爹五肚糟心,又是张罗打发你妈,又是照管你和你奶奶。你奶奶躺了两三天,稍微缓过些神来,就扎挣着起来了。”
说到这儿,李莲莲停了一下,看了看眼里噙满泪水的常生,继续说道:“打发(安葬)完你妈以后,你奶奶连人也不想见。她又气个人(自己),又恨建华奶奶,干气干恨不能说。”
“说也不顶事了,”常生说。
李莲莲说:“你奶奶心里头有气不说,硬是在肚里头憋的,挺硬憋下一身病,不到二年就打倒身子(病倒在床)再没起来。你奶奶走了还不到一年,你爹也没了。”
常生接住说:“我姥姥说我奶奶和我爹都是人要强,不出语,挺硬憋下病了,他们都是气死的。我姥爷说,哪是不出语,是不敢说。”
“还是不出语吗,他们要是像我,就是成分不好,心里有话也敢说了,我要是像他们也早就气死了,”李莲莲说。
常生的泪珠子挂了一脸,李莲莲赶紧掏出手绢给常生擦着泪安慰道:“不要伤心了,我也是嘴多好说,想起个跟你说来。你跟上你姥姥、姥爷一点儿制也没受。你二大爷没儿没女,又是好人,也挺亲你的,你跟上你二大爷也受不了制。”
常生收住眼泪,频频点着头说:“我知道。”
“你二大爷可心多呢,我跟你刘明婶给你把铺盖缝完以后要要给我们钱,我们哪能要?”李莲莲说。
“我二大爷和我姥爷都说你跟我刘明婶是一样样儿的热心人。”
“能帮你做点儿事,我和你刘明婶都是乐的,你刘明婶也是个好心人,她也挺可怜你,跟我一样,愿意帮你做点事情,你以后有洗涮缝补的给我拿来也行,给你刘明婶拿去也行。”
常生感动得流出了眼泪,李莲莲把手绢递给常生说:“你拿住手绢擦一擦泪寻二牛子去吧。二牛子没心没肺的,挺好,就是嘴多点儿,说话不讲究。他跟我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也是我好多说,好逗笑,他才敢跟我灰说,跟你刘明婶吧他概也不敢。”
“我也有手绢了,出来的时候忘了拿了,”常生从李莲莲手中接过手绢,擦了擦眼睛,还给李莲莲,说,“那我去跟我二牛叔一起放牲口,你回家去吧。”
“我在这儿拔上些喂猪的老板子苦菜(灰色的长得老的苦菜),你说给你二牛叔好好儿地看着点儿,甚不甚不要叫牲口进了谷地捉害了谷苗,”李莲莲说。
“嗯,”常生说着就撒开腿向张二牛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