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练一会儿字,看一会儿小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米老师从东间过来,准备做面条。常生叫米老师看了一下他临下的字,米老师称赞说:“你只要用心,做甚也是好样儿的。第一次临,临得不错。”
常生把砚台盖住,把毛笔洗过,对米老师说他要到街上溜达一阵儿,米老师让他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太阳的余晖把西边的天空照得通红,路灯还没有亮,天上稀薄的云遮住了东边的半个天空,夜幕即将降临。
常生从和平路向北走了二三十米,走到文庙街向西走去。这是他走过了不知多少回的路,他的脚踪大概能覆盖好几层了。
他顺着这条路走了五六十米站住向南一瞭,只见戏台上有一群孩子在追逐打闹,嬉笑声不时传来。
因为曾和小伙伴们在那里玩儿过,心中冒出一丝酸意,立即将视线躲开。
他出来时没戴帽子,忽然一阵凉风吹来,身上顿觉凉爽,心头的酸意随之散去。
他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熟悉的校门很快出现在眼前,正打算到校门口瞭一瞭,见出来几个老师和学生,说说笑笑。因怕认识的老师看见,他赶紧掉头往回返。
在往回走的路上,榆柳村倏地闪现在眼前,他忽然想那才是他的天地。他的心中荡起了对榆柳村的满满的爱和由衷的感激,来之前李青青的亲切话语在他耳边响起。
于是想,得赶紧把李青青想学裁缝的话说给姥姥,并告诉姥姥,他刘明婶对他真好,不光毫不迟疑地给他把衣裳洗得干干净净,还冒着风险为他保管皮箱。
他觉着这些事情先跟他姥姥说一说,看他姥姥咋说,他姥姥要是赞成,再跟米老师说,他姥姥要是不赞成,就不要跟米老师说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不完全听人的了,即便是米老师说的话。
他回到西间以后,米老师做的面条正好快熟了,他姥姥已经坐到炕上。
吃罢饭,常生先来到东间,等他姥姥过来后,赶紧低声说:“姥姥,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说,先不要叫米老师知道,你看我做对了没。”
吴华女回头看着外甥子亲切地说:“说吧,亲旦。”
“我把皮箱叫我刘明婶保管起来了。”
“咋想起个叫你刘明婶保管皮箱?”
常生遂从张文去他家叫他二大爷把皮箱送到学校说起,说到他刘明婶叫她父亲把皮箱拉到小杨村,特别强调他刘明婶冒着被人知道的风险,二话不说就承揽下了。
吴华女听罢,高兴地说:“做对了。”
常生见他姥姥说做对了,心里很乐,正要说他刘明婶想来说裁缝,米老师洗了锅碗过来了。
已经坐在缝纫机前开始扎起衣裳的吴花女停住手里的活儿,跟米老师叨啦起常生叫他刘明婶保管皮箱的事,问米老师做对了没。
米老师听完以后,问常生:“你刘明婶的妈家是小杨村的,叫个甚了?”
“叫个李青青。”
“是不是个唱戏的?”
“就是。”
“她父亲是不是叫个李发?”
“就是,”
“那就对了,”米老师对常生说,“这个李青青是张秀的姑舅嫂嫂的侄女子,前年来临水镇唱过一回戏。”
“你是不是见过这个李青青,人咋地个?”吴华女问米老师。
“我没见过,张秀见过,”米老师说,“听张秀说,这个李青青名声不好。”
“名声不好?”吴华女心里打了个颤。
米老师说:“张秀听他姑舅哥哥(表哥)说李青青就好勾引男人,做事真狠毒。”
“呀,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吴华女说,“听常生他姥爷说可好了呀。”
“我也觉着可好呢,”常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