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和煦的秋阳,照在榆柳村前街上,照在前街两旁深绿色树叶上,照在前街面向西而立的十三岁的常生的身上。
常生摘下解放帽,把显得有些长的头发理了一下,把帽子戴得端端正正的,望着李青青院门前的树圐圙,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他用双手摸了摸脸颊,又迈开了脚步。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对他说话:“那是个常生吧,多会儿回来的?”
常生回头一看,见是任玉莲,赶紧停住脚步转过身回答:“夜来黑夜。”
任玉莲一脸诡秘:“呀,半夜五更走路,你娃娃家不怕?”
常生看着任玉莲诡秘的样子说:“有甚怕的?”
任玉莲眼睛死盯着常生:“人们说男人的肩膀上有两盏灯呢,你长成大后生了,不怕,给给我们女人哪敢走夜路,吓死了。”
常生躲开任玉莲的眼睛,把目光移在任玉莲由大白背心、白底小兰花松紧带裤包裹着的大肚子上。
任玉莲见常生看她的大肚子,妩媚地问:“你是看甚呢?”
常生红着脸说:“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任玉莲摇着身子向常生走过来:“呀,话说的亲的,真的长成大后生了,你也能做娃娃了,是不是?”
常生没回答,心想这个女人得防着点儿。
任玉莲在常生对面不足一米的地方站住,放低声音问:“你到谁家去呀?”
常生不敢说他要去刘队长家,生怕任玉莲说出难听话:“不一定,我还没想好呢?”
怕也没用,任玉莲偏偏要说:“还不一定,说了怕甚?你肯定去她家呀,是不是?”
“谁家?”
“你还装蒜呢?肯定是去李青青家呀。”
“不是。”
“还不是?哄谁呢。你肯定也想了,她可想你想得不行行了,”任玉莲撇了一下嘴,“要不是她妈不叫她走,她早就去了你姥姥家了。没脸的想去寻你,等也等不上了,她妈想多住两天,她催赶上一歇也不歇,跟他妈嚷了一架,险些把她妈气死。”
常生没回答任玉莲,赶紧回到院子里。
任玉莲随即摇着身子跟在常生身后,常生心想不和任玉莲说清楚话她不走,于是停住脚对任玉莲说:“我刘明婶想跟我姥姥学裁缝,嚷架肯定是因为她妈不叫她学。”
任玉莲用手抱着肚子,冷笑了一面:“我到底没思谋错,我就说你们是商量好了,要不然她妈想多住两天还不叫住,一两天也等不上了。”
常生气得不知道该说甚,叫任玉莲回家说话。
任玉莲乐了,迈开大步往屋里走。
常生打开门,让任玉莲先进,进门后对任玉莲说:“郭根婶,我回村跟我二大爷一起生活,我姥姥怕我没个女人关照,衣裳脏了没人洗,衣服破了没人补,我姥爷就跟我刘明婶的爹说了一下,叫我刘明婶帮一帮,你不要往别处想。你要是能帮我,我就不用我刘明婶帮了。”
“呀,我做别的行,叫我帮你缝补洗涮可是不行。你快叫人家帮吧,人家是好好,我是赖赖。再说,我明跟你说吧,我心里头只有刘明,没别人,你不要以为你是后生,我就喜见你。她是爱你爱得不行,你叫她做甚她也愿意,你叫她帮就行了,我这人好说实话,不是瞎说,”任玉莲说得那么认真,认真得令常生可笑又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