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说情放回来的?其实早就该放了。一抓起来那会儿,县里就有人叫放,说抓得没道理;有的人不叫放,说公安局既抓了,哪能能立马放,”白翼人对常生说。
“不是高欢叫他二叔说情说得顶了事?”常生问他姥爷,想弄清高欢说的是否真。
“高欢他二叔倒是直接管我们的呢,可是他哪有权放人?再说要放就是一起放,哪能想放谁就放谁?你听高欢说他二叔通人情把姥爷放了?”白翼人看着可爱的外孙说。
“高欢对上我、我姥姥和米老师说的,高欢舅舅是对我和我刘明婶说他给找人说情呀。看来他们都没顶事,是姥爷正好回来了,高欢和他舅舅都想叫我们领情,”常生说出原委。
“顶事不顶事,人家有心帮咱们就是好的,”吴华女对白翼人说。
“不领情,”白翼人执拗地对老伴儿说罢,又对常生说,“姥爷在扬水站劳动的时候,听人说县里去年就有人想拆庙,因为领导班子内部意见不统一,没拆成。”
“姥爷那天说甚话了来,就能叫抓起?”常生很想知道究竟。
白翼人回忆:“我那天上班儿走在半路听人说拆庙呀,赶紧叫了单位的几个人去拦。那些拆庙的人本来就不想拆,我们一拦,他们就走。我们回了单位刚坐下,高志勇就和两个警察把我带到派出所了。”
“放回来就好了,不要管说情顶事没顶事,生子你上炕吧,”坐在灶火前正拉风箱的吴华女对外孙常生说。
“米老师没过来?”常生问他姥姥。
“搬上走了,”吴华女停住拉风箱对常生说。
“搬在哪了?”常生急忙问。
“可搬远了,想见一面也难了,”吴华女说。
常生听她姥姥这样说,忽然难过起来。
“走得真急,”李青青看着痴呆呆的常生说。
“搬到甚地方了,有多远?”常生急忙问李青青。
“搬到山北县了,张秀倒调到山北了,说米老师也往那儿调呀,手续办得也差不多了,”李青青一边撒糕面一边说。
“张秀原本就是山北县的人,是调回去了,”白翼人眼看着多时不见又长了一截的外甥子说。
“米老师概没说过他们调工作呀,咋这么快就调走了,”常生说。
“米老师也不知道,她可不想调上走了,走的时候还哭了一眼儿,”吴华女说。
常生听姥姥这么一说,心里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吴华女见常生流起泪来了,赶紧说:“你过那厢看一看吧,米老师把长条桌和骨牌凳子给你留下了。”
常生立即来到西间,心里顿时空的比房子还要空。那块十分熟悉的四六毡子不在了,那垛每天叠放的有棱有角的铺盖不在了,那个放书和衣服的黄色木头箱子不在了。
炕头上,那块卷着的六六大毡和那床叠成方块的大红花被子仿佛正在对他说,这地方要换人住了。
地下的长条桌上,字帖和纸墨笔砚摆放得整整齐齐,书包孤独地蹲在长条桌一角。
常生走到长条桌前,坐在骨牌凳子上,泪水模糊了眼睛。
他掏出手绢擦了眼泪,本以为米老师住在这儿至少也得一两年,常生丝毫没想过会米老师会搬走。这些天来,他临帖临得已经有了眉目,米老师每天指点他作用真大。读书心得体会,很想叫米老师看,往往是三言两语就几种要害。
米老师满腔热情,宽怀大度,诲人不倦,细致入微,循循善诱,给学生们留下的印象十分鲜明,十分深刻,尽管她喜欢批评人,要求苛刻严厉,但她对学生的关爱,对工作的负责,可谓出类拔萃,无人不赞。
而她对常生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意味深长的教育启发,令常生深深铭记,无法忘怀。
常生坐在骨牌凳上,看着长条桌,心如潮涌。
他想米老师本来没多少家当,这长条桌和骨牌凳是她最常用最心爱的两件常用家具,竟会留给他,分明是以此激励他不要丢掉爱读书的好习惯,告诉他要好好练字。
就在他呆想的时候,李青青进来了,她看出常生心里不快,安慰道:“米老师去了北山也挺好,你不要以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