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下人家个甚了？人家招没招惹没惹她。”

“我是说她肯定说你呀，不是说她说这个娃娃。”

“我妈说我我倒是不怕，叫她爱咋说就咋说，我听惯了，甚不甚不要说（责备）人家常生，爹你要不先回家跟我妈说一说，说给她不要说常生。”

“不用说，相跟上往回走吧，她肯定不说常生，”李发从常生手里接过自行车推上，李青青站在栅栏门口，叫他父亲先往里走，李发让常生先进院，常生让李青青先进。

李青青没在推辞，进院后，等她父亲把自行车推在西墙边打住，从车把上取下书包递给常生。

常生把书包提在手里，等李青青先进屋。

李青青让她爹把装月饼的袋子拿上先进屋，她虽然嘴上说不怕她母亲说她，但面对上常生，还是希望她母亲不说她。

李发把门打开，叫常生先进。

常生进屋后，见杨金娥站在地下，挺着圆圆的身子，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呀，这是个常生吧，越长越俊，又长高一大截。——多会儿从你姥姥那儿回来的？”

“前晌回来的，”常生回答罢，把装月饼的书包放在小红柜前面的缝纫机上。

李青青见她妈对常生非常亲切，笑脸问：“妈你挺好吧？”

“妈叫曹大夫哄了，”杨金娥说着从靠东墙放着的橱柜里取出两个月饼，放在一个搪瓷小花盘里，叫常生坐在炕上吃。

常生圪翘（一条腿坐在炕上，另一条腿蹬着地），在炕上，眼睛正好看见了杨金娥的一双小脚，心下甚感惊奇，他从来见过这么小的脚，姥姥也是裹脚，比这脚大得多。

他怕老盯着被杨金娥发现，赶紧把视线移开，看着杨金娥说：“我一吃饭就走，一点儿也不饿，不吃。”

杨金娥移动小脚，扭动身子，扭到炕沿边，从搪瓷小花盘里拿起一个月饼用手掰开两半，一手给常生，一手给女儿。

李青青接住就吃，常生接在手里放到了盘子里，杨金娥随即拿起常生刚放下的那半块月饼，递给常生说：“挪个门门，吃一盆盆。后生家，快吃吧。”

李青青叫常生赶紧拿住吃，常生这才接住了。

常生把月饼拿在手中，眼睛看着李青青母亲。

杨金娥手托炕沿对常生说：“这就对了，我们青青跟你姥姥学裁缝全凭你的面子了，不是你，你姥姥肯定不教我们青青。你来老姨姨这儿不要取心，快吃吧，吃上点儿，老姨姨才高兴了，不吃老姨姨恼呀。”

坐在缝纫机后的凳子上的李青青边吃边说：“油倒是挺大，面不甚好。”

“这也比去年的好得多了，”杨金娥回头对女儿说，“就是不好也是月饼吧。”

李青青对常生说：“好吃的，你吃吧，你不吃你老姨姨说你取心呀。”

常生这才用手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的咽了以后，说：“挺好吃。”

李青青看着她母亲隆起的肚子说：“妈你上炕吧。”

杨金娥又对常生说：“你概也没来过我们家，不惯，不惯也不要克量（尴尬），有你婶子了吧。”

“我不克量，”常生对李发和杨金娥说，“老姨姨、老姨夫也吃吧。”

“你吃吧，我们管我们，”杨金娥端详着常生说，常生叫杨金娥端详得有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