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渔翁老李头兴致勃勃地提着一尾鱼走进了曹静和的铺子。
“哟,老伯,好久不见!”
“是啊是啊,好久不见了!过年走亲访友,忙得我都没时间钓鱼了!”
说完,他将那尾鱼递给了曹静和,笑着说:
“静和娘子,这是我今儿个赶早才钓上来的,刚在鱼市那边卖完,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尾!春江水暖,早春的鱼虾肉质鲜美,正好给你官人补补身子呐!。”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呀!”
曹静和连忙揭开笼屉,热络地说:
“您别急着走,我给您包些米糕,都是早上现打的,热乎着呢!”
两人一番推搡,老李头终于还是接下了米糕,连连道谢地回去了。
他前脚刚踏出铺子,后脚便有一个面生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是个中年男子,蓄着长髯,目光如炬,他一进门就盯着曹静和看了又看。
曹静和提高了警惕,只笑着问道:
“这位官人头一回来吧,看看吃点什么?”
“我是来京做买卖的,听说贵店的糕饼物美价廉,特来品尝,不知掌柜的可有什么推荐的?”
曹静和连忙将笼屉揭开,依次向对方介绍着,那人却只捋了捋自己的长髯,道: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不知店家可还有其它米糕?”
曹静和闻言,心里顿时一颤——这是接头的暗号。她缓缓抬起头来,镇定地说:
“存货倒是有不少,只怕拿出来得太早会凉,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都在后院厨房的蒸笼上温着呢。客官若是不嫌麻烦,可移步后院。”
“也好,有劳娘子带路。”
曹静和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那面生的客官带到了后院的厨房,又借故支开了正在烧火的阮娘。
四下里已无人,她这才低声问道:
“阁下可是会施针的郎中,长孙先生?”
“正是,在下长孙延昆。”
这便是山鬼安排来和他们接头的那位医者。曹静和趁院中无人时,领着长孙延昆去见了唐玉。
按照唐玉的计策,他们将会想办法让那位给朱思淼施针的郎中离开汴京城,再由这个身形与其相近的长孙延昆易容成对方的样子,继续在普济堂做事,为朱思淼施针。
唐玉不放心地叮嘱道:
“朱思淼狡猾不已,阁下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让他看出端倪!”
长孙延昆只平静地说:
“你们放心,易容易声于我并非难事,只要你们能想办法让我见一见那位郎中,听听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我可以做到瞒天过海!”
普济堂里,给朱思淼诊治的郎中只有一位,他每日过午才来看诊,每晚戌时三刻回家。如果遇到给朱思淼施针的日子,则会再延后两刻钟。
前几日,曹静和早已把这位郎中的生活轨迹摸清,只等着长孙延昆来和他们接头后便可行动。
这晚戌时三刻,那位郎中照例背着药箱离开普济堂。雨水过后,日渐升温,虽说早春的夜晚仍然寒凉如水,但只要没有雨雪,人们也都乐意出来走动走动,你挤我,我挤你。
在百姓的眼里,只要街头巷尾依旧人来人往,这太平的日子便能始终如一。他们不懂时局的变化,也看不出暗藏的危机。
那名郎中就这样穿过热闹的市集,出了南城门,走回了位于郊外的家中。
他因多年战乱,流离失所,家人或死或失散,走投无路才来了汴京,进了普济堂,如今家中唯有老母和他相依为命。
他们住的宅子非常小,仅方寸之地。
“回来了。”
老妇迎着儿子上前,并不知身后的杀气已经席卷而来。
刹那间,一道剑光闪过,郎中的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他张大了嘴巴一把推开了母亲。
“娘,小心!”
黑衣人从屋檐上飞身而下,举剑便朝那郎中劈去,郎中连忙转身躲闪,那剑并没有劈中他,只划破了他的衣服。
郎中吓得哆哆嗦嗦地扶起母亲,颤抖着伸手指着眼前的黑衣人,问道:
“你……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我与母亲?”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朱大人要除掉你!”
女人的声音低沉,显然是刻意掩饰了一番。那郎中闻言大惊,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朱大人为何要杀我,我为他治疗头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那黑衣人提着剑又往前走了两步,只冷笑着说:
“因为你到处吹嘘自己的本事,到处跟人家讲朱大人的病情,身为医者却不能保守病患的隐私!朱大人乃朝中新贵,岂会容许这么多人知道他身患恶疾。若是朝中有人想害他,定会拿他的头疾下手!天下好郎中又不只你一个,你死了,别人也能接着给朱大人看诊!”
那郎中听了这话,顿时后悔不已。
他急着让自己出名,赚更多的钱,近几日确实在普济堂里高谈朱思淼的病情,还多有夸大其词。
他也知道自己泄露病人的隐私是不对的,可是前些年战乱不休,人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看病呢?他空有一身看病的本事,却是分文难赚。
如今能得了机会给朱思淼治病,他恨不得把牛皮吹上天,让皇上都能知道他的本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要因此丧命。
那黑衣人已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上前厉声道:
“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如今你也算是死得明白了!”
她话音未落,剑锋便再次刺了出去,那郎中求生欲很强,连忙推开母亲,朝一旁躲去。
“你还敢躲?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黑衣人追了上去,举剑便劈了下来,那郎中绝望至极,吓得闭上了眼睛,
这一剑本可直接割破他的脖颈,可黑衣人却忽然高抬贵手,剑锋停在了郎中身前三寸之处。
郎中一脸错愕地睁开眼来,这才发现老母亲已不知何时冲上去跪在了那黑衣人面前,老泪纵横:
“大人!我儿子都是为了养活我!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了他!我可以替他去死!”
“你死有什么用!你儿子知道朱大人那么多事,却守不住自己的嘴,该死的是他!”
说完,她举剑又要砍下去,那郎中见状,连忙扑上去护住母亲,苦苦哀求道:
“女侠,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娘全指望我养活,这几年战争,我们家死的死散的散,早就没人了!你放了我,我保证连夜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汴京了!”
黑衣人顿了顿,竟默默收起了长剑。
“你当真愿意离开汴京?”
“我愿意!我们娘俩现在就收拾东西回老家!”
可黑衣人却再次举起剑,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