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能说到做到!你若是胆敢再在汴京露面,让朱大人发现了,我也得受牵连,到那时我死也得拉你们娘俩陪葬!”
“女侠放心!我要是再敢回汴京,我天打五雷劈!”
“还不快滚!”
两刻钟后,那郎中便已飞快地打包好了家里的银钱和衣物,牵着马车载着老母亲,连夜逃离。
方才还鸡飞狗跳的小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黑衣人终于揭下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她侧目看向院墙的角落,那里的草垛后面还藏着一个身影。
“出来吧!”
长孙延昆从角落里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曹静和的身边。
曹静和抬眼看向长孙延昆,问道:
“他说话的声音和走路的姿态,你都看清了?”
长孙延昆没有直接回答,却笑了笑,开口道:
“女侠!不好意思,我的药箱忘拿了,我拿了药箱就走,您千万别杀我呀!”
这声音……曹静和顿时愣在了原地。
要不是眼前是长孙延昆的脸,她都以为那郎中又折回来了。
见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曹静和也便放心了。
其实,用这样的法子逼那郎中离开,是唐玉的主意。那郎中嘴太碎了,什么话都往外嚷嚷,以戎狄人的行事风格,朱思淼治好了病早晚要杀人灭口。
既然这样,他们可以让“刺杀”提前一些,把那郎中吓跑,这样既能保他们母子一命,还能顺理成章地让长孙延昆取而代之。
长孙延昆告诉曹静和,上回那个顶替她身份的右臂有伤的女人已经成功逃脱,堂主在得知他们的计划后,已安排那个女人在路上接应郎中母子,将他们护送去吴兴,远离汴京的纷争。
在吴兴,会有人照顾他们母子。
曹静和忽然意识到,山鬼在长孙延昆的口中被称作堂主,而长孙延昆似乎也并不知道山鬼到底在做什么,他只是单纯地听从堂主的调遣。
吴兴,堂主……
曹静和努力地回忆着,终于想起母亲生前在吴兴有一个学堂,那里是能和灵狐堂接头的地方。
难道山鬼已经接手了灵狐堂,成为新一任堂主?可是就算江沧真的是山鬼,母亲不是早在多年前就过世了吗?她走得很突然,曹家发丧也很快,她怎么可能来得及把吴兴的产业交给江沧?
曹静和觉得事情蹊跷极了。
就在这时,长孙延昆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已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假面,贴在了脸上,冲曹静和说:
“从现在起,我就是那位郎中,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他这样一乔装改扮,看起来倒真的与那位郎中没有什么异同了。
……
帮助长孙延昆完成了身份的顶替,曹静和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城中。
此时汴京的皇宫里,静得出奇。
时至后半夜,众人都进入了梦乡,唯有皇上仍枯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更漏声滴答入耳,他已不知眼下是几时几刻,反正他还是毫无睡意——今晚他仍旧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答案。
自从上元夜宴那晚,秦川指认了淑妃和皇后,皇上就开始暗暗实施着自己的计划,他决定先试探一下淑妃。前两日他照例去淑妃宫里用膳,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醉酒故意假称那本细作花名册还有一本副本,就悬吊在钟鼓楼的大钟里。
然后,皇上派禁军在钟鼓楼埋伏了一夜,等着淑妃落网,可是淑妃没有来。寇公公差人去查夜,发现淑妃那晚早就歇下了。
皇上不甘心,又在这晚用同样的办法去试探皇后,可皇后也没有去钟鼓楼。
皇上沮丧极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演技”拙劣,显得太过刻意了,导致那个真正的叛徒一眼就能识破,因此起了疑心,根本不会再上钩。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贺怀君和山鬼了,他潜意识里仍然相信皇后,所以也仍然相信贺怀君。确切地说,他现在除了选择相信贺怀君,也实在没有别的出路了。
贺怀君在信中说,山鬼已经在着手安排,想办法把普济堂里给朱思淼施针的郎中替换成自己人,加重朱思淼的病情,等他头疾发作时露出马脚。
皇上知道,自己现在是彻底打草惊蛇了,宫里的那个叛徒既然已经静默,那他就只能等着朱思淼发病时暴露一些蛛丝马迹了。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明日还有早朝,再不睡便又要通宵了。皇上打了个哈欠,心怀愧疚地被迫躺平。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曹静和还在睡梦中,白苓便急匆匆地跑上楼来,敲了敲里间的房门:
“官人,娘子,那位曹老爷又来了!”
“嗯……”
曹静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应道:
“什么曹老爷呀?”
“就是上回偷偷摸摸从后门进来找您的!”
曹静和昨夜回来得晚,如今还没有完全睡醒,只翻了个身,抱住唐玉的一条手臂,咂吧两下嘴,嘟囔着说:
“真烦人,我要睡觉。”
唐玉见曹静和两眼一闭,好像下一刻便要睡沉了,他连忙伸出另一条胳膊,拍了拍曹静和的小手爪子,低声道:
“静和,该不会是岳父大人来了吧?”
“……”
一瞬间,曹静和睁开了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唐玉,从头到脚地清醒了:
“坏了!他不会又来问我什么时候让他抱孙子吧!”
曹静和睡意全无,连忙起身,匆匆穿好衣服,挽了头发,快步跑下楼去。
后门刚一打开,曹守拙就探头探脑地把脸伸了过来:
“哟,刚起床?瞧瞧,如此懒惰,怎么能把生意做大!”
曹静和没好气地瞪着曹守拙,耷拉着脑袋说:
“我昨儿个晚上熬了一宿!您嘴上积点德吧!一大早就让我挨骂,我一天都不会开心啦!”
“好好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
曹静和困得直打哈欠,问道:
“您又有何指示呀?”
“当然是来跟你说说两个孩子的事了!”
“两个?”
曹静和不可置信地在曹守拙跟前伸出两根手指,惊讶道:
“上次不是说好了,我俩有了儿子就送你一个当孙子吗?怎么这又成两个了?你还坐地起价呀?”
“什么呀!这哪跟哪呀?”
曹守拙急得直跺脚:
“我是说,你上回托我打听的蘅娘的两个女儿,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