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一封谍报再次被送入曹静和的铺子里。
她立在书房中,展开信纸,山鬼说,普济堂的那个郎中和他的老母亲已经平安抵达吴兴,山鬼会安排他在灵狐堂做郎中,安顿好他们母子。至于长孙延昆,也已经顺利地开始给朱思淼施针,朱思淼病发就在这几日。
此外,惊蛰将至,按照大周朝的传统,每年惊蛰时帝后都会携众嫔妃着素服出宫,举行春耕仪式,亲自犁地播种,祈求上苍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贺怀君准备借此机会偷偷去见一见皇后,并设法让宫里的那个奸细在春耕节上露出破绽。曹静和需要在那日以百姓的身份暗中相助,帮贺怀君成事。
可是,曹静和的心中还是隐隐地不安,她有点疑惑,为何最近几次山鬼都一直不告诉他们王真的动向,是连他也不知道王真的消息,还是说王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很怕自己做了那么多,最后还是什么都证明不了,唐玉的病也治不好,只能一辈子病病殃殃的。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只是这世道的公平从来都是相对的,谁也不敢去奢求绝对的公平。倘若他们什么都不做,任由戎狄为所欲为,迟早有一日汴京也会重蹈长安的覆辙,到那时便连活着都成奢望了。至少现在,她还有个安稳的家。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曹静和闻声,连忙让唐玉烧掉谍报,赶到前面的铺子里去。她自己的铺子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隔壁的郑记炒货前围了一大群的百姓,众人指指点点,高声议论着什么。
曹静和抬起头来,只见两个人沿着搭好的梯子爬到了门头上,将郑记炒货的牌子摘了下来,店里所有没卖完的炒货也都被抬走了。
不多时,渔翁老李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曹静和说:
“你听说了吗,郑掌柜一家溺亡了!”
这事曹静和早就知道了,是山鬼在谍报里告诉她的,那是山鬼的一计,为的是让郑家旺一家诈死,好能躲避朱思淼的追杀。
她只装作刚刚知晓的样子,唏嘘道:
“天呐,这是何时的事?我就说嘛,他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来!”
“也就是最近几日消息才传到汴京的,如今,他这铺子被昌平侯买去了!”
“昌……”
曹静和眉头一跳,忍不住问道:
“昌平侯买他家铺子干什么呀?”
“说是唐七小姐被退婚,生了场大病,如今唐七小姐的生辰快到了,非说自己看中了这个铺子,想买来自己经营。昌平侯拗不过她,又希望她的身体能赶快恢复,就派人来打听,这才知道那郑掌柜一家已死,又无儿女可继承祖业,便过了官府,将其买下了。”
……
几日前。
小七回了家,昌平侯别提有多高兴了,可他还是要端着当爹的架子,他不能让女儿觉得自己眼巴巴地盼着她回家,更何况他不喜欢小七的娘亲吕姨娘。
吕姨娘当年替唐玉的母亲说话,请求彻查主母被害的事,让昌平侯十分反感。他就是一个不愿承认自己过错的人,并且希望永远不要再有人提及当年的事。只要大家选择沉默,他犯过的错好像就可以翻篇,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可怜的小七并不知道,这些年她心心念念的六哥没有音讯,她的父亲反而过得比较心安,父亲当初把她六哥送进宫当御前侍卫就是为了不用每日面对他,不用想起自己犯过的错。
因此,昌平侯也怕吕姨娘觉得她生的小七最受宠,再大着胆子提出彻查当年主母被毒害的事,故而一直不敢把对小七的疼爱过分地写在脸上。
可是,昌平侯很快就发现,女儿这次回来以后就不缠着他了,好像一点都不想他,甚至都没来跟他请安,就自己回了房间。
昌平侯想在女儿面前耍耍威,便让人去把七小姐叫来给他请安,可谁知小七没来,倒是吕姨娘哭天喊地地跑了过来,跪倒在昌平侯面前嚎啕大哭:
“侯爷,侯爷您要救救小七呀,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呀!”
昌平侯一惊,登时便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
“小七如何了?”
吕姨娘用帕子掩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孩子实在淘气,回府后,听闻前些日子咱们府里新买了几个小丫鬟,便跑去浣衣房看,也不知道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回来以后人就呆傻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两眼呆滞,谁叫都不搭理呀!”
“啊——”
昌平侯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一屁股瘫在了圈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