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堂总舵在北地多年,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派。先帝在位时,灵狐堂掌门戚成贤被朝廷招安,封为镇北大将军,驻守塞北。因先帝不敢完全信任江湖人,便以抚恤爱将为由,将其女戚文接进京,实为质子。
戚文嫁成国公为妻,因感情不和而和离,后嫁皇商曹守拙,并在江南置办产业,设灵狐堂分会,与北地的总舵保持联络,南北两地互通货源。
那时,灵狐堂弟子们人人都有一块令牌为信物,令牌的正面是灵狐堂的云纹图腾,背面则是堂中弟子的名字。
曹静和看着手中令牌上的名字,惊得说不出话来——戚成贤,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外祖父。
当年曹静和还在苏州跟着爹娘一起生活时,京城忽然传来消息,镇北大将军戚成贤阵前叛变,欲降敌,已被皇上派去的暗哨射杀。没过多久,母亲戚文也随之暴毙。
灵狐堂众弟子,凡叛教或身死者,则销毁其令牌。
母亲生前提起过,当年外祖父离开灵狐堂时,已把令牌交至总舵暂存,日后若北地战事平息还会再回来。那么外祖父被射杀后灵狐堂势必会销毁这块令牌,为何这块令牌如今还在人世?
曹静和把自己的疑虑说与唐玉听,又仔细端详着令牌,笃定道:
“这块令牌不像是刚刚伪造的,上面银质的图案已经生锈,名字的篆刻也有些磨损。这令牌显然是有些年月了,想必就是外祖父当年用过的。”
“既非后人伪造,那么能拿到这块令牌的恐怕只有灵狐堂的人,这个人既然能把令牌带给你,就证明他知道你是谁,想通过这块令牌来获取你的信任。”
唐玉仔细想了想,又接着说:
“而且他知道我们很多事,知道我是你夫君,知道我们住哪,还知道我们在追查谁,甚至还送来了叶库的另一处藏身之地。”
他这样一说,曹静和觉得心里像打鼓一样直跳,最可怕的不是被敌人发现,而是被分不清是敌是友的人发现。这样想着,她不禁又追问道:
“唐玉,那个把你救走的人你真的一点都没看清吗?还能回忆起一些细节吗?”
唐玉背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微微蹙起了眉头。他确实没有深刻的印象,他被救起时已经非常虚弱,很快就晕了过去。
“我只记得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体型应该是个男子,其他的便未可知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现在就会十分被动,倘若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是友,他们就不敢轻易再行动。
这个突然而至的天外来客,几乎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唐玉,你有没有什么主意,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
唐玉眸色深沉,仔细思索着今晚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一切。
“这个人能如此精准地救下我,又将我送回铺子,可见他已经暗中窥视你我很长时间了,但你我却一直安然无事。”
“你是想说,他若真是对你我怀有恶意,早就有机会动手了?”
“对!”
唐玉的身子还很虚弱,他提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又接着问道:
“静和,外祖父当年镇守北地之时,也是与戎狄交战吗?”
“那倒不是,建章宫的女师傅说起过当年的战况,那时戎狄在塞北还不是一人独大,当年的回纥、漠南等部族都很强盛,北地一直是各部落混战的状态。当然,戎狄是各部落中最强大的,没几年就从塞北脱颖而出,一人独大,甚至吞并了几个小部落。如今,只有西北的回纥部还尚在,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与我外祖父交手的好像就是回纥。”
也就是那时,京城突然传来密报,镇北大将军戚成贤阵前叛变,计划降敌,先帝即刻派出暗卫将其射杀。之后,戚成贤的兵马很快被另一位将军接手,从此后就再没了关于他的消息。
唐玉听着曹静和对往事的述说,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外祖父根本就没死?”
“什么?”
曹静和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可唐玉却接着说:
“我怀疑外祖父可能根本就没有叛国,那封密报兴许是同僚在陷害他。他是江湖人,被招安后却一举成为大将军,这种殊荣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难免遭人嫉恨。也许,那个接手他兵马的人就是害他的人。”
唐玉猜测,这些年戚成贤可能一直蛰伏于北地,只是不好在中原现身,而他这次忽然回来,定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才冒险来中原,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但是,有一点却让曹静和十分想不明白:
“外祖父若是真的还活着,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他的外孙女呢?我与他从未见过面,也没有接触过灵狐堂,但他若非认出了我,又怎么会拿这块令牌来向我表明他的来历呢?他至少是知道我与灵狐堂有某种关系的!”
唐玉闻言,也沉默了片刻,却忽然生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我怀疑,舅兄可能知道些什么。你此前不是一直说,舅兄可能接手了灵狐堂在江南的产业吗?有没有可能,外祖父是从舅兄那得知你我的踪迹的?”
“你是说,我哥哥其实早已与外祖父有联络?”
不仅如此,唐玉甚至怀疑戚文也未必真的死了。
曹静和很多年前就跟唐玉说过,她母亲死得蹊跷,外祖父的死讯传来后没多久母亲就突染恶疾暴毙了,曹守拙也没让她看到母亲的尸体入棺。
如果戚成贤真的没死,那么戚文是不是也极有可能还活着。
当然,唐玉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曹静和,他怕自己猜错了,到最后让曹静和空欢喜一场,于是便道:
“等过几日,叶库见过了他的恩师,对江府的监视放松后,你再慢慢想办法去一趟江府,向舅兄问问明白。”
……
这几日,江沧倒是老老实实没出门。
自从被打了一顿后,他就一直躲在府中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小姐。
这日,戎狄七皇子叶库终于到访了。
江沧知道叶库会按照约定的日子过来,便提前在床上躺好,装作自己依然伤得很重的样子。
江沧就是要让叶库看看,自己被他的手下打得有多重,他要让叶库心生悔意,让叶库看到自己的一颗“真心”被蹂躏践踏。
果然,叶库一被瞿惊云领进卧房,就被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呛到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见江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连忙上前握住江沧的一只手,唤道:
“恩师,学生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