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榛便对伍大娘道:“大娘啊,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听到了。目下呆在屋中最安全,你哪也不要去。等晚些时候,还不见伍大哥回来,我们再帮你出去寻寻!”
伍大娘红着眼圈。听赵榛这么一说,还算听劝,识趣道:“那便好,那便好。到时就要劳累李公子帮帮小老妪呀!”说完,依依不舍地走了。
既然商定下来,三人便守在房中。周围声音更加嘈杂。赵榛在屋中坐不住了,便出门打听消息。
大河坊中,一切白雪皑皑。但是,坊间路上都是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街坊们放心不下,忍着严寒在户外打听交流消息。有些人议论道,昨晚这场大雪,压垮了不少房屋,也冻死了不少流民。因为大河坊都是本地居民,且房屋坚固,没有什么影响。街坊们只当作闲聊,谁也没特别在意。大家更在意的,却是听到传言说今天败退的士兵全从宣化门涌进来了。而南城本来安置了李回的退兵。现在已然容纳不了。已经有士兵在冲砸阻隔南城的卡点,要往东城、西城转移。这对大河坊里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回的退兵昨天才来。那么多退兵,什么样的人都有。行伍中那些不肖之徒偷鸡摸狗、翻墙爬院,不在少数。短短一天功夫,已经把南城百姓折腾得够呛。
大河坊这边,地处西城,暂时未遇到这些难缠的事情。不过,一旦退兵到了西城来,一切可就不好说了。所以,听说了这些事,此地百姓怎么忍受得住?议论纷纷,要保长们出头,向上头反映去。
赵榛出门时,正看见侯保长被几个百姓揪着,口中说着去找都保长。侯保长扭头时,正看见赵榛。似乎有话要说,但被人架着,身不由己。挣扎了几下,放弃了,只能任凭他们半推半搡之间,踩着没腿的积雪,艰难地往北边去了。
赵榛还想听听传言,伍大娘找了过来。一问,竟然是喊他吃晚饭。赵榛见这天时,尚未到晚饭时刻,却早早地要吃饭。心中一合计,了然。伍大娘定然放心不下自己儿子,催促自己早点出门帮她找找。便依言,和叶复、秦栯回屋吃饭。孰料,晚饭没扒进去几口,伍雄几人回来了。两手空空,显然未弄到粮食。好在平安回来,对伍大娘有了交代。便放下心来。又见众人之中,朱大泰把头包着,看不见脸。是不是途中遇到什么事,伤到了头部,不得而知。
除了先前去的几人,回来的人中还多带了一人。赵榛见他穿着破烂不堪,满脸脏污,神色极其疲倦张皇。缩着手,身体一直在颤抖。不由地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叶复与秦栯也认出他了,都非常震惊。既见到他,赵榛心中升起无数的疑团。当下,来不及多说,赶紧打发走伍雄。朱大泰不及吩咐,径直栓上了门窗。
那人打量着赵榛,一言不发。因为赵榛易了容,那人认不出来。
朱大泰关好门窗后,走到他跟前,解释道:“这是王爷。和我们一样,都易了容。”
那人显然完全信任朱大泰。一听他说眼前之人是信王赵榛,想也不想,“扑腾”一声跪了下来。
赵榛赶紧要把他扶起来。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起来。
赵榛记得他的姓名,只能呼唤道:“任潜,什么事,起来再说!”任潜听赵榛说出自己的名字,更加深信不疑。
赵榛又说:“这些人都是那天分别时的自己人,没关系。你这就到家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赵榛从他的穿着、神色已经猜出来,他这些天必定饱受煎熬。过的想来是非人的生活。任潜本来跪在地上,口中无声。但身体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闻听赵榛此言后,身体遽然一震。然后,好像软了一样,顿时瘫在地上。
朱大泰急忙搀住他的胳膊,将他抱在怀中。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煞白一片。杨越用手指搭在他脖下,又摸了摸他额头,摇摇头道:“没事。恐怕是气血亏虚多日,骤惊之下,晕厥过去的。”赵榛见他脸颊瘦削,鼻中气息非常微弱。恐怕多日未眠未食,身体极为虚弱。点点头,对杨越道:“你懂医。便对症下药,给他医治好。”
杨越胸有成竹,也不推辞,赶紧唤几人帮忙,将任潜抬到自己屋中。
赵榛不便出手,只好坐着看他们一通忙活。见叶复陪在旁边,思索片刻后道:“叶教授,那天三章约法是按我的意思行的文,后来交由你誊抄的。”
叶复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指着杨越房间道:“最后却是他们投书的。”
赵榛铿然点头。
二人说好后,一时间便陷入沉默中。久久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