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彦岑、姚信仲听在耳中,恼在心中,气得胸膛都要炸了。
先前二人见赵榛被溃兵打倒在地,生死不明,斗志大受影响,几乎想立刻停止战斗,查探赵榛的伤势。此时溃兵们极尽挑衅嘲讽之能,二人心神再次受到干扰,心烦意乱,手上动作越来越慌乱,逐渐乱了分寸。
二人身上多处负伤。
手、脚、脸上……没有束甲的地方多被刺伤划伤,虽不至于丧命,但亦疼痛得很,一时只能勉强招架。照此态势,怕过不了几招,二人就要被溃兵击倒,再无回天之力。
“嗖!”
忽然一支羽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直穿店门,直勾勾插入一员溃兵背后。
“啊!”
这溃兵满口秽语立断,口中惨呼一声,向前扑到在地。
其他溃兵尚未反应过来,无数的乱箭接连飞来,铺天盖地。一些射在溃兵身上,一些钉在门板窗户上,一些些射在地面、桌椅上……满屋箭矢林立。
溃兵们终于反应过来,身后遭袭,不知何方人士正以乱箭袭击。
箭雨凶猛之极,容不得溃兵回首窥望。他们亦顾不上眼前种彦岑、姚信仲二人,赶紧纷纷卧倒,寻找掩身之所,防止箭雨再次袭来。
“金兵!”
溃兵一待掩藏好,举目往外望去,发现店外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军马。
军马排列队形,堵在路上,一概黑衣黑甲,连马匹也覆盖厚厚一层重甲,好像黑色的铁塔矗立在门外。看装束旗帜,正是金国铁骑。
眼尖溃兵如同撞见勾魂的黑无常,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呼号。其他溃兵亦看见屋外金兵铁骑,俱魂飞魄散。
溃兵们方才与赵榛三人厮杀,意气风发,如狼奔豕突勇不可当,此时忽见金兵现身眼前,心中叫苦不迭,不知何故斗志立时全无,浑身止不住战栗,不知所措。
种彦岑、姚信仲趁溃兵埋头躲避时机,急忙纵身跃到赵榛身旁,将他护在身后,又将赵芙金拽了过来,伏在墙角。
待防御好,姚信仲才有暇观察室外情景,抬头一看,惊呼道:“铁浮屠!”
他在刘家寺与金军交过手,为铁浮屠所冲杀,队伍立刻溃不成军,所以印象极其深刻。种彦岑也识得这金军中一等一的精骑,面色凝重冲姚信仲点点头。
金军擅用铁浮屠作为先锋,决战之前,以铁浮屠在前冲锋,将敌军冲击四零八落才正式开战。
二人在此地撞见铁浮屠,说明汴京外城几乎都已被金兵攻下,正以铁浮屠扫荡外城,为金军后续队伍打开通道。
若遇到一般的金军,种彦岑、姚信仲自觉尚有一线机会逃脱。却碰见了铁浮屠。
二人心知生还机会渺茫,干脆摒弃幻想。
种彦岑用刀把杵了杵姚信仲,惨然一笑,道:“姚指挥,想不到你我初次相见便生死与共,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他先前负了伤,嘴下都是血,有心说笑,但语气却悲怆得很,不过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却是真实的。
姚信仲胆子虽小,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非自己能够左右,由不得不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冲着种彦岑道:“能与种将军携手战死沙场,乃我的荣幸。”
二人相视一笑。
种彦岑又道:“你我性命不足为提,只是……”说着,他指了指依旧昏迷不醒的赵榛道,“无论如何你我要保得杨兄周全!”
姚信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正是!”
姚信仲此时生出保全赵榛的想法,倒不仅因为赵榛救过他的性命,而是赵榛身上似乎透露出无穷魔力。姚信仲觉得赵榛不同凡响,如同天日,令人心生向往,为他甘于赴死。
二人心意一致,赶紧低头商议如何保全赵榛。
赵芙金紧紧抱住双臂,蜷曲在地上,不敢抬头望,自然无暇顾及他俩的对话。
这一番功夫,屋外金军铁浮屠已连续张弓骑射几轮。
即便隔着门窗,箭矢准头仍极准,但凡屋内溃兵露出些许皮肉,无不被射中。
眼看屋内溃兵越来越少,幸存溃兵见种彦岑、姚信仲藏身地方乃箭矢盲区,连滚带爬蹿了过来。
种彦岑、姚信仲见溃兵不过是为了保命,没有敌意,便任凭他们挤过来。
面对共同敌人,曾经的敌人也可能达成和平。
铁浮屠见店内没有声响,准备入内搜寻。
“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