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骑先是落于下风,不过统领姚友仲一击得手,搅得金骑一阵混乱,信心大振。
跟着纷纷持刀枪铁棒狂劈怒砍,又杀了不少金兵落马。
不过金骑终究人多,又久经沙场,这么点数量的宋骑在金骑看来只是芥藓之疾。
金兵折损小股人马,立即从四周围上来更多铁骑。
宋骑取得些战果,自身代价重大,以看得见的速度不断减员。
阵前宋骑越来越少,甚至连姚友仲的亲兵也基本殆尽,无人卫护。
姚友仲乃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看见身边袍泽一个个坠马身亡,心中仍感到一丝丝悲凉。
偶尔回首,瞥见赵榛等人伏在原地不敢远走。
看来今日来的使命十有八九难以达成,姚友仲更加绝望。
正分神之际,姚友仲忽觉眼前一花。
大略瞥见一马疾驰而过,接着一道寒光沿着自己肋下一挥而就。
姚友仲胸口突感一凉。
“不好!”
姚友仲心中暗呼。
凉意来自胸前要害之处。
接着感受到无数火苗从胸前喷涌而出。
每一次喷涌,便像抽干了身体一部分,劲儿立刻卸了下来。
口中鼻中鲜血直流,气息变得急促又痛苦无比。
姚友仲自知大事不好。
就在这一刻,姚友仲似乎听到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呼叫二哥。
是姚信仲那小子?
姚友仲忽然意识到什么。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抖动马缰,拨转马头,朝声音处退奔。
阵前尚有几名宋骑勉强支撑。
见状赶紧退出战斗,调转马头,跟在姚友仲身后,护送他过去。
金骑就要追过去。
撒剌荅挥手制止了,道:“哈哈,都给我停下,勿追!我看他还要使什么幺蛾子。”
神情豪放极了。
刚才他回到阵前,看见姚友仲殊死抵抗,怒不可遏,拍马上前就是一刀。
恰逢姚友仲分神,被他一击砍中要害,因此不可一世。
正说着,银术可到了跟前。
撒剌荅指着雪地上的鲜血,乃姚友仲洒落在地,对银术可得意道:“银帅,这宋将被我刺中要害,蹦跶不了多久,且看他与赵榛小儿有什么交代!”
银术可不置可否。
不过也未让麾下乘势杀过去。
只用手捂着失了鼻头肉的鼻子,扯紧缰绳,将马停稳,默默立在马上,看着前方。
金骑停下脚步,候在银术可与撒剌荅身后。
姚友仲回身行到半途,见姚信仲疯狂地冲过来,终于支撑不住,从马上摔落下来。
随在他身后的麾下赶紧下马,将姚友仲围在当中。
姚信仲赶到跟前时,姚友仲躺在一名麾下怀中。
他的口中鲜血涌出,沿着嘴角脖子而下,止也止不住,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姚信仲一步跨上去,跪在地上。
抱住姚友仲的肩膀,痛哭流涕道:“二哥!”
姚信仲乃姚古私生子,在家中地位十分尴尬。
他自觉在姚家没有立身之地,于是不远万里离开陕西到汴京从军,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晓。
姚友仲作为姚家的嫡子,向来看不起姚信仲。
姚信仲对姚友仲一贯畏惧,又陌生得很。
后来他与大哥、二哥一起前去刘家寺,就在那一刻,同生共死,他感受到了兄弟之情,对姚友仲不知不觉改变了观感。
姚友仲想必亦是如此。
今日姚友仲不惧生死,前来帮助赵榛。
当此生离死别之际,血脉亲情忽令姚友仲不能自已。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本能地惦念着冲自己兄弟而去。
可惜,大势将去。
手足将逝,兔死狐悲。
姚信仲悲怆万分,心头如同堵了一块冰凉的大石头,冷得窒息。
姚友仲想说什么,但用手指着姚信仲,却怎么也说不出声。
姚信仲热泪滚滚而下。
背后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姚信仲扭头一看,是赵榛。
便松开怀抱。
姚友仲看清赵榛到了身前。
他已渐渐失去生命活力,眼神毫无色彩,瘫软着身子。
突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脖子,嘶哑地吼道:“殿下,末将有负所托……”
气若游丝,声若蚊蝇,几乎不可闻。
赵榛急忙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安慰几声。
却见姚友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眼神紧紧盯住姚信仲。
突然举起双臂,朝西边用力一挥,竭力呼道:“大哥……”
话音未落,口中鼻中鲜血直冒。
双臂陡然下垂,重重摔在地上。
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北宋末年屈指可数的一代名将,就此凋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