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眼神不由得盯住了春晓,芳华正茂,眉目如画,越看越是惹人怜爱,于是满心欢喜地应声道,如此甚好,一切全凭皇后做主。
一切全凭皇后做主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春晓的耳朵和心灵,她当然知道一旦做了才人便意味着什么,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小妾,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完,但却也因此失去自由、失去田园、失去与心爱之人的一切关联。然,前者,是春晓从来不屑的。后者,却是她向来执着追求的。
我的人生由我做主,任她是已故的则天女皇,还是在世的王皇后都休想左右和主宰我的意志。
所以,春晓当然是拒绝和反对王皇后的这个提议,虽然对方位高权重,但春晓绝不屈从。
回皇后娘娘的话,春晓不愿入宫,更觉自己不配做才人。此来长安只为入翰林求学和找一个人,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皇后惊问,什么人?
春晓答说,我的老师,孟浩然。
高力士随着春晓声音落地,紧跟着惊呼道,孟浩然——。
皇帝当场质问道,怎么,你竟也识得此人?
高力士躬身回禀,陛下,奴才并不识得此人。只是听闻此人是襄阳采花案的主犯,前不久一直被刑部缉拿在逃。
皇帝嗔道,哦,这等斯文败类竟也配为师?
一旁兰凌如听不下去了,澄清道,启奏陛下,家师乃是被范明诚、王子端之流诬陷,现已查明真相,业已发布文书平反。
听闻此言,皇帝又去看兰凌飞,兰凌飞躬低身子说道,确是如此。
皇帝转过头又去看高力士,问道,那此人今在何处?
高力士回禀,陛下,缉捕文书一到长安,此人便遁逃巴蜀之地,现下杳无音讯、渺无影踪。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传旨剑南道大都督府长史张嘉贞,命他务必找到此人。
高力士躬身应道,遵旨。
王皇后仍不甘心,她还是想促成春晓入宫这件事,于是又说道,人呢,先让他们给你找着。翰林院那儿,你入了宫也可随时去登门拜访。依本宫之见,你还是应了做才人的这件事吧。
声音里已经是略带着些命令的口气,此言一出,兰凌如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此时此刻屏住呼吸,直愣愣地望着春晓。
春晓这时不知为何竟深深的跪了下去,倔强地回答道,实不相瞒,陛下、皇后娘娘,春晓已心有所属,不愿入宫,更不想做什么才人,求陛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春晓感激不尽。
如此尴尬的局面形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兰凌飞和柳冬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兰凌如的表情却融化开来,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悦之色。
高力士的嘴角撇的快要上天,切,不识抬举。
皇帝的脸故意偏到了另外一侧,假装望着水里嬉戏的金鱼,实则却在等待皇后的反应。
有那么一刹那,王皇后已经彻底僵住不动了。望着眼前这个执拗的小姑娘,她是又气又爱,但是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怎样去摆脱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她低头沉吟了半晌,忽然伸出双手来扶起春晓说道,既如此,也不便强求,毕竟人各有志。语气一转又说,如此,本宫倒是另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春晓说道,娘娘请讲。
王皇后此时目光再次投向皇帝,说,既然你想去翰林院求学,那臣妾就恳求陛下,赐她一个翰林女官的专属官衔,也好方便走动不是?
皇帝心中有些不快,皱起眉头说道,女翰林?
大唐开国以来从无此先例啊?
王皇后说道,既然像上官婉儿那样的内舍人都有过了,多一个女翰林又有何妨?
这句话正戳中了玄宗皇帝的痛处,他最反感别人提及的一个人居然被自己的妻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这让他不由得面红耳赤、怒火中烧。
但是眼前这个场合却又不好发作出来,于是他只能双目冷冷地望着王皇后,说,那依皇后之见,又当如何?
王皇后并没有察觉到丈夫态度的转变,只是以为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于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依臣妾拙见,不如就封她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还有,要在这个学士前加上一个响亮的名号,以彰显皇家之恩宠。
玄宗皇帝继续冷冰冰的问道,什么名号?
王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说道,不如就叫木兰学士吧,如此便可显示春晓她女中豪杰的独特气质。
一旁兰家二兄弟和冬雪都称赞这是个好名字。
春晓自己也点头应允,欣然接受。
只是玄宗皇帝撂下一句,如此,就依皇后所言,封她为木兰学士。然后面无表情的拂袖而去。
天子的恨,无影无形的祸根。一场刚刚发起的春梦,转眼成泡影。自负无所不能、掌控一切的玄宗皇帝心中岂能不恨?他讨厌被拒绝,尤其是被女人拒绝,尤其是被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拒绝。于是离开御花园,他便悻然前往武惠妃的寝宫,也只有那个女人才可以给予他今生最大的满足。
虽然走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但这次会面并没有不欢而散。王皇后待人很是真诚,先引着兰柳两家兄弟姐妹游览了御花园,然后又恩赐了丰盛的午宴款待他们。临别前,还将自己腰间悬系的一块玉牌赏赐给了春晓,告诉她,以后拿着这块玉牌你便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
春晓躬身谢过。
之后四人又坐着宫里安排的马车迤逦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此时立着一个模样清秀的道姑,见了兰凌飞,上前躬身一个道家礼仪,当即递上一封请柬。
兰凌飞看过请柬之后,欣然回应道,告诉你家公主,三日后,兰凌飞必准时赴约,为公主贺寿。
原来是邻家的玉真公主三日后举办寿宴,所以派人来邀请兰凌飞及其家人参加。因玉真公主早年玄修入道,所以她的奴婢家仆尽皆是出家之人。
那道姑闻听兰凌飞此言,又是深深一礼,遂转身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