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高湛部大营,民夫、杂役们都在忙碌着,仿佛这一天总有干不完的活在等着他们。满是泥渍与伤口的手,却捧不满辛苦劳作所换来的果腹之物。其他普通战兵与他们也差不多,可一道栅栏之隔的高湛亲卫们,却能喝酒吃肉。好在这里还是燕境腹地,要不然这些亲卫大爷们,早就“偷偷”跑出去,虏些女人回来解闷了。
冯翼正在和一名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燕军大汉切磋着武功,一旁围着的燕军兵卒们用那满是酒臭的嘴巴,叫嚣着、笑闹着。在一片叫好声中,冯翼将大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大汉似有不服,却被冯翼用膝盖抵住了脖子。渐渐地,大汉的黑眼珠直往上翻,嘴角上挂满了口水。
“冯将军,手下留情。”
刚刚回到大营的钱宝伸手要去拉拽冯翼,谁知却被他擒住了手腕,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摔到在了地上。泥浆雪水,呛得钱宝满鼻满眼都是。冯翼从身边的燕军腰间,拔出一把环刀,示意钱宝起来继续。钱宝也不含糊,他双手一拍地,整个人翻腾在空中,只见他顺势解剑,直刺冯翼面门。冯翼发出幽幽冷笑,他抬手一刀,准备拨开剑势,下一招再斩向钱宝的腹部。谁知钱宝却用剑尖点了一下刀身,整个人都翻到了冯翼的身后,再将剑,看似轻巧地搭到了他的肩头。
“冯将军,这招九天揽月,云儿用的不错吧?”钱宝笑嘻嘻地将剑卸了下来。
“冯某不记得先生的剑法中有这一招啊?”
“冯将军说笑了,这是先祖所创的剑法,不是义父大人所传。”
“哦?”
冯翼这声惊叹,不是因为钱宝武功又精进了,而是他居然将一卷羊皮,呈到了自己面前。羊皮卷上记录着一套无名剑法,看得冯翼是咋舌不已。这习武的人都明白,一旦将自己的底牌都亮了出来,那便是将性命都交出来了。
“不怕我偷学吗?”冯翼疑惑道。
“哈哈,我这一身功夫,有一半是冯将军所传,还有何可怕的。且这剑法中还有许多我参不透的,日后还需将军指点一二。”
“先生一直夸你憨直,如今我亦认同,哈哈……”
“幸得义父大人为云儿报得血海深仇,我此生都与那魏狗不共戴天,只要有助于除灭魏狗的事,我都不会惜命,更何况这些。”
“好样的,”冯翼拍了拍钱宝的肩膀,话锋一转问道:“怎么不见陶仁陶将军?”
“他没回来,”钱宝脸色突然阴暗,缓了半天才继续道:“押运粮草的路上,遇到刺客,陶将军不幸罹难了。”
“什么?”冯翼有点不敢相信,继续追问道:“是魏军?”
钱宝摇了摇头,“此事我要先禀明义父大人,他若应允,我才能讲。”
“好,我去看看陶将军的尸首。”冯翼明白此事一定干系重大,他没再纠缠转身离去。
钱宝得到卫兵们放行,疾步走进高湛的大帐。
“云儿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吧?”
高湛正对着篝火取暖,神态中仿佛还在思量另外一件事情。连年的战事已经让其十分消瘦,两鬓都已发白,满眼的血丝透露着身心的疲惫。钱宝没有答话,而是解下腰间一个带血的白色布包,呈到高湛面前,自己则双膝而跪,将头深深地拜到了地上。
“一那篓?”高湛看清人头所属后,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孩儿押运粮草途中,中此奸逆埋伏,陶将军为救孩儿,不幸殒命了。”
“啊!”高湛颤抖着指向人头,“这个疯婆子,她的心里难道只有那个逆徒,没有我大燕吗?”
“义父大人息怒,不如将孩儿交给郡主大人吧,免得伤了两家的……”
“休要雌黄,”高湛猛地起身,一脚踢扬了面前篝火,他双手倒背来回踱步,额头青筋直暴:“这个段氏太乖张,几次三番无理取闹也就罢了,如今正是与索虏决战之际,她却斩杀我爱将。看来不给她点教训,是不成了。”
(这里这个段氏,高湛对段思嘉的蔑称。)
“义父大人也说了,如今正是与魏狗决战之际,现在咱们两家先闹起来,对大局不利啊!”
“你……”高湛终于冷静下来,他缓缓坐到长案后,继续道:“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