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继之急停下马车。

武舜英原以为他要给自己捡剑回来，悟继之却将自己的君子剑掷在了地上。

“端木舵主说这两把剑本是一对，你如不要，我也无需再用了。”

武舜英见他弃剑，登时红了眼眶。

“她说我的时候，你从来没向着过我。我只是说了她一句，你就……”

她声泪俱下，悟继之心中一软，便要出言劝慰，又念及师妹年岁渐长，小时的脾气却半点没改。以后走南闯北，免不了要同各路人马打交道，怎能由着她娇纵下去？

他硬起心肠，冷峻下脸：“你已及笄，也该学着为人处世了。若你往后在外还是这般，就不要再喊我师哥。”

从前二人有了争端，一定会有一方示让，但这一次，谁也没有让步。

这是悟继之与武舜英第一次吵架。

还月默默下车，拾起了两柄剑。

武舜英泪痕往复，悟继之柔肠百转，终是忍住了为她拭泪的念头，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武舜英忽而跳下马车，往远处奔去，悟继之腾身而起，在半路点了她大椎穴，而后将她抱入了车厢。

“还月姑娘，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他放下武舜英，重回车头。离开时，武舜英看向他的目光，与仙霞岭上还月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驾起马车，心中窃叹，这下连师妹也要记恨自己了。

三日后，悟继之驾车来到刘家港，那刘家港在元明时为海事重地，曾有海运千艘泊于浏河与长江交汇之处的盛景，号称“天下第一码头”。而今浏河断流，泊位空荡，江面只余几艘驳船零丁而行。

到得码头，悟继之向附近的舟子询问雇船之事。二女走在后面，还月好言宽慰了一番，已为武舜英解开了穴道。

“客官是要出海，还是渡江？内海广船，近海沙船，远洋福船，小店应有尽有。”一名舟子向悟继之吆喝道。

那福船高大如楼，上阔底尖，悟继之问了价钱，暗暗庆幸自己收了项大哥的银子，否则今日只能在此看穿汪洋了。

福船虽可容纳三五十人，但那辆驷马高车船家却是不肯带上，谈来谈去也不过为着三个字：“得加钱。”

福船出航一趟，耗费人力、物力不菲，因此水客为保证每趟捞回成本，收取的费用额数固定，由所载之人平摊。

来往赤明岛的多是些行商与门派弟子，往往十几人结伴而行。悟继之一行只有三人，勉强付了船钱，再出不起额外的货运费了。

这驷马高车伴了悟继之一年半载，如今要他舍弃，他心头不禁依依起来。这四匹马皆是关中挽马，体躯粗大，秉性却极为温顺。悟继之逐一抚摸着四马的鬃毛，解开了缰绳。

“你们……去吧，以后不必再拉车了。”

那四匹马缓缓走出几步，打量着四周，不多时，欢嘶一声，各奔东西。

悟继之目送四马离去，正自伤心，武舜英已径直登上了船。

悟继之久久相望，至目内所及再不见坐骑的踪影，他才迈步登船。

还月无声无息地走在最后。

赤明岛位于东海之上，从刘家港发船，经十七日方能抵达。

是日北风转旌，海浪欢腾，放眼望去，浮波茫茫。长空万里云水连，天容海色俱澄清，三人头次出海，均觉新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