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師!’女幾山的一幕在眼前重演,剛剛抖開身上瓦礫的不眛禁不住慄慄發抖。
千瘡百孔的城牆下,一位披著捲髮的男子騎著駿馬,手持黑色鋼刀,緩緩從雪霧中走出。他停在城門五十步外,抬眸望向高牆,眼露寒光。
‘招搖孽眾!’
南宮夢蓮聲如洪鐘,字字清楚地傳進竦關上的兵卒耳中。‘爾等袒縛投降,可免一死!不知悔改,午時一過,下場有如此樓!’
話音剛落,他舉起左手,身後半里外的兩架火龍車,再次對空開火!兩道火光劃過天空,落入城樓的屋頂。
霎時,火光大作,城樓一角轟然倒塌,梁瓦化為齏粉,兵卒走避不及!
‘救火!立即點煙,向四縣求援!’
不眛鎮定下來,對身邊的兵卒吩咐道。
竦關內,兵卒皆是頭次見到能召喚火雨的火龍,心隕膽破,一時之間竟沒有聽到軍令。
不眛喝道:‘快去!’
眾兵將見主帥發火,才稍稍安穩。幾人連忙奔往兩側山峰上的烽火臺,燔起求救的黑煙。
不眛思緒紊亂。南宮郁怎會在此?他不是去烽火關了?周圍四縣竟沒有報警?他如何避開重重警哨的?四縣看到烽燧,一日,不,此時有雪霧,三日吧,最遲三日便會發援至此。這裡不是女幾山上的黑羽寨,南宮郁再怎麼厲害,三五日也絕攻不下竦關!到時候,前有險關阻礙,後有平原包圍,他們插翅難飛!
想到這裡,急促的心跳稍緩,片刻後,心頭又是一緊:‘我能想到的,他難道不能想到!難道他不知攻打此地的危險?還是另有打算......’
*
竦關內,不眛的房間。
火龍襲擊前,易無憂正翻東翻西,忽然遠處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房頂簸揚灰塵,嚇了一大跳,忖道:‘這是打雷,還是地震?’
她跑出房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把守在廊下的顧宗義也嚇了一跳。她摸著鼻子:‘發生什麼事了?哈欠,這是什麼氣味?’
顧宗義凝望城樓方向,那裡有隱隱火光,平靜道:‘是硝煙。他們遭襲擊了。’
‘有人攻城?’易無憂呵呵一笑:‘天助我也,難怪這裡的守衛都不見了。’
顧宗義回頭:‘你找到地圖了?’
易無憂難為情地一笑:‘還沒有。’看到顧宗義睜大眼睛,似要發作,連忙跑回房中。
此刻天色已暗,沒有燭火,光線不足,顧宗義又不斷催促,易無憂越找越心急。陡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在百里巷藏書閣找到禁書的情景,便伸手去探牆邊,以及房梁的間隙,找尋空穴。
摸索半日,終於找到一處牆壁暗格。裡面果然有一張牛皮地圖!細看方知,這不正是阿真用來被‘老叔’回佟家村用的那個牛皮袋子?原來,踏破鐵鞋無覓處!
找到地圖,兩人當即離開。
竦關此時被襲,軍營內的人一個個都往城樓的方向跑,唯有他們往別處走。剛出了不眛的院子,便被一百夫長叫住:‘喂,你們兩個是誰,怎麼在這裡?’
顧宗義和易無憂身體一僵,同時發聲:
‘我們是宋指揮的人,要給他送飯。’易無憂笑嘻嘻地道。
‘我們是濟北來的斥候,來送密信。’顧宗義拿出一隻小旗。
話音剛落,兩人錯愕地看向同伴,心中皆暗罵,對方多嘴。
那位百夫長一怔,繼而喝道:‘說,你們到底是誰?’
顧宗義和易無憂眼中掠過無奈,不約而同地拔出武器,向百夫長走去。
百夫長驚恐不已,正要喊人,旁邊傳來聲音:‘啊,原來你們在這裡啊!’
竟是阿真!他走過來,對著顧,易兩人憨笑:‘你們怎麼不見了?’
顧宗義見狀,一邊抓了抓易無憂的手,示意她別說話,一邊朝阿真道:‘我們奉宋指揮的命令,已把‘東西’送到左護法的房間。正要回去,找你覆命!’
百夫長見兩人認識宋真,又見顧宗義手中小旗不似假的,恰逢戰事正酣,便不願追問,告罪離開。
易無憂再見阿真,驚喜之中,想到他是招搖教首腦之一,還曾是製造毒藥的主事,心情不免有些複雜,躑躅不前。
‘阿真,你來這裡幹什麼?’顧宗義似乎沒有多想,如往常般,和他說話。
阿真捂了捂耳朵,露出擔憂的神色:‘地在動!阿母說,這時候要去躲起來。’
顧宗義知道他是在說戰火的聲音:‘不要怕,這不是地震。你的房間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阿真搖頭。
‘嗯,其實那裡是最安全的。’顧宗義暼了易無憂一眼。易無憂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頷首。他繼續道:‘阿真,有壞人要捉我們,我們能藏到你的房間嗎?’
*
烽火關。
劉創與金海烏會合後,立即叫兵卒,合裝投石機,並指導他們,取出帶來的硝石,用土鍋烘乾,用石臼木杵搗碎,混入硫磺和木炭,製成火藥,裝入瓦罐。
金海烏繼續帶人,到敵人城樓下,在射程外鼓吶喊。直到午時,烏雲壓頂,吹起東風,身後出現一排排的投石機,和萬人列陣。
金海烏隨即回到中軍之位,捶打枹鼓,發動攻擊!
隨著鼓點,千名弓箭手和盾牌手,踏入射程,點火,控弦,鬆弓,後退!
轉眼,火箭滿空!
鼓點,箭雨越發密集!
投石機就位,火藥罐被放入竹筐,火把舉起。點火之際,鼓點卻戛然而止!
眾將士疑惑地看向將臺。
金海烏一臉悲痛地望著城門,握著鼓槌的雙臂,緩緩垂下。眾人順著他的目光一瞧。只見三人從城樓拋下,吊在半空!人影纖細瘦小,最小的看上去不過三四歲。揉碎心腸的哭喊迴盪山谷:-
‘阿翁~~阿翁~~阿翁~~’
肅毒軍憤怒不已。用幼童少年來擋箭?真是卑鄙無恥!
認出被劫持之人的幾位將領則呆若木雞。
突然,城樓上一隻飛鏃,鳴空而來,錚的一聲,射入一名肅毒軍前鋒的盾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