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傅春玉的殘部,烽火關大軍盡滅,大將楊眾戰死,吃心上人逃脫。
肅毒軍雖死傷三成,劉創重傷,總算反敗為勝。
大火燒了一日一夜,才被熄滅。肅毒軍進入烽火關。
金海烏看著遍地焦土,塌陷屋宅,以及一堆堆男女老幼殘骸,不禁暗自心驚:‘無一生還,這要多少火藥?’
劉創被親兵攙扶著,來到金海烏的身邊,啞聲道:‘南宮何時把如此多的火藥埋進寨中?’
金海烏一愣,道:‘不是大郎。’
‘不是他?’
‘他的計策,沒有這一環。你也知道,我們所製火藥,不足有如此威力。’
‘那倒也是。這味道,聞起來,也不像我們的火藥......那麼說,這火不是我們的人放的?’
金海烏搖了搖頭。
‘總不會是他們自己放的吧?是誰?’劉創又驚又疑。
‘南宮~~!’
撕心裂肺的一聲,令金海烏和劉創同時回頭一望。
滿身炭漬的女將正哭著從河邊拖上來一個泥人。
*
傅春玉坐在親兵的快馬上。兩人從翠雲關出發,一路奔出天烽山脈,在河間平原上疾行一日。
天邊出現竦關城樓時,親兵慌忙扯緊韁繩。
馬首仰天長嘶,蹄下泥雪四濺!傅春玉幾乎被摔下馬,正要呵斥,忽聞親兵驚呼:‘肅毒軍!’
一里外的雪地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敵軍帳篷!她臉色煞白,道:‘他們怎會那麼快?棄馬!’
兩人運起輕功,隱跡而行,從一條隱秘的小路,攀上竦關南側雪峰,繼而落到一直點著火的烽臺,再翻身而下,進入軍營。
不眛來到的時候,傅春玉剛數到第十三聲轟隆。每聽一下,她的心,便會跟著顫抖一下。
‘你回來的正好!’
不眛踏入房間,聲音透著急促。傅春玉看不見他的滿臉土灰,雙眼發腫,形容枯槁,不知他已兩日兩夜,沒有闔眼。
‘我需要援兵!’兩人同時說道,雙雙一怔。
不眛擰眉,道:‘你沒有看見......’忽然一頓。傅春玉確是看不見!只好氣急敗壞地嘆道:‘這幾日,你們沒有收到我的軍報,難道此時還聽不到,外面是南宮郁的大軍!南宮郁定是看出,竦關是通往我教西部大本營的要塞,所以才不惜涉險,直入河間平原的巨網。他們一過竦關,進入山西,如入無人之境!山西三郡乃我招搖教之根本!我早說過,竦關不可失,河間四縣的兵不可動!敵軍來了三日,攻擊就不曾斷過。我已經向周遭四縣求援,把剩餘的一萬騎兵叫來,增援我這裡的區區兩千人馬!可來的是機關師和肅毒軍,不容半點僥倖,你回去跟上人說,讓他從四縣帶走的步兵,速速從烽火關調回來吧!’
不眛不停地說了一大輪,傅春玉心駭不已,顫道:‘明哥,我,我是來拿兵符,調走那留下的一半四縣兵的!’
她把烽火關的戰況,簡略地說了一遍,又道:‘上人退守翠雲關。探子證實,肅毒軍正往翠雲關進發。翠雲關只有五千殘兵,上人說,須調剩下的四縣兵,到翠雲關,即時保住汲水!明哥,竦關難攻,南宮郁一時三刻攻不下,可翠雲關不一樣......’她遲疑片刻,道:‘上人在那裡.......他......他受傷了!’
不眛聽罷,先是面無血色,隨即眼露陰沉,一言不發。
對方言下之意,他十分清楚:吃心上人重傷,還被困在了翠雲關!
傅春玉以為他聽不明白:‘明哥,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先去救上人!’
‘是嗎?’不眛踱步到傅春玉身前,握住她的雙手。
傅春玉聞到熟悉的男子氣息,仍像初次見他時,心頭發麻,臉頰發熱。
不眛柔聲道:‘春玉,我知道,他是你的師父,從你年少時便一直照顧,教導你。可你想想,他從不想當你的師父!他明知道你我的感情,卻不對你死心。我們不能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他?’
傅春玉一凜。
不眛眼中冷笑,嘴裡繼續道:‘如果沒有他,我們就可以在一起。難道,你不想嗎?’
數個矛盾的念頭在腦中轉過,傅春玉猶豫道:‘明哥,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可是,上人他......他畢竟是你我的恩人。’
‘你為他做的事,還不夠報恩嗎?’不眛搶道:‘他當年在滄城救我,不過是想找人試藥!我對他已仁至義盡。’
他目中閃過寒光,輕撫傅春玉眼睛上的紗布:‘我能忍受他覬覦我的女人,能為他奔波,找到資助招搖教的貴人,能多年奉他為主,任他差遣。而他如何對我?懷疑,嫉妒,一直想除掉我!’
‘明哥,上人不會的。他若要害你,早就動手了!’
不眛臉色一變:‘女幾山!不就因為他留住了你,你才沒能及時增援,以致我在鹿州經營幾年的人馬,一夕之間冰消瓦解?’
他的手離開傅春玉的眼睛,順著她的臉頰撫摸下來,摩挲她細白的脖子。‘遲遲不召你從鹿都回來,不就是想利用你的魯莽,暴露三千寺和我的關係?在最危險的鹿都,置我於死地?’
他放在傅春玉的脖子上的手指握成爪,語氣愈發冰冷:‘任由你用決明花,傷害我最忠心的家臣,令他受盡折磨,留得半條性命!不就是他藉機,削弱我的羽翼?’
手爪逐漸縮緊,漸漸用力。傅春玉喉嚨一緊:‘明......哥.....我難,難受.....’
‘一意孤行地帶走南宮兄妹,不就是不顧大局,只為壓制我?他的意圖,你和他如此親近,難道真的絲毫不覺?’
他一手牢牢地把傅春玉攬在懷中,一手掐著她的脖子,兩手青筋隆起。
傅春玉開始窒息,說不出話,又動彈不得!
不眛看著懷中漸漸變紫的臉,輕聲道:‘你為了我,做了很多,甚至失去眼睛。可是,在我和他之間,你還是會選擇他吧!’
傅春玉嘴巴大張,企圖呼吸。四肢,在禁錮中,開始痙攣,脫汗,冰冷......
‘十年前,我們三方以瑞武的死,為目標,歃血而盟!燭陰要復仇,我要天下,呵呵,他卻其實只想當一個太醫令,好證明給他的族人看,他是最厲害的!哼,八荒和尚說的沒錯,吾乃九原樂氏子孫,紫孝天潢,區區一介郎中術士,豈可與吾比肩同行!’
‘咯咯咕咕.....’傅春玉激烈掙扎,喉嚨發出悶響,不一會兒,身體一軟!嘴角,鼻孔,還有紗布後的空洞,皆流下數道晶瑩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