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在島上無聊,去找歌姬玩。’沐浴後的小鯨鯢,趴到男子的胸口,手指捲著他的白髮:‘你不喜歡,我就不會再穿她們的衣服。時若,不生氣,好嗎?’
榻上假寐的男子,將人箍在懷中:‘是我不好,近來常常外出,沒有陪你。可你若繼續任性,我難保不會又把你鎖起來.....’
小鯨鯢心頭一怵,腳踝隱隱發養,嘀咕道:‘幾個歌姬而已......’
‘你找女人,我不管。’男子打斷:‘可你找鮫人麻煩,搶他們的珍珠,是怎麼回事?’
‘你說這個啊......哼,那些人罪有應得!他們看我的眼神,就一骯字!我沒看到便算了,讓我看到,怎能放過他們!’
‘原來如此,那是該罰。’時若心中釋然,終於睜開眼睛:‘以前島上敢這樣看你的人,都被你喂土龍了!沒想到還有人如此大膽,看來島上的人,有些忘記我的鯨鯢是怎樣的人了!你立立威,也好。不過,你可知,被你教訓的那些人,都是犀人平日所用的?我還以為,阿弟得罪了你呢!’
小鯨鯢突然目光一沉,默不作聲。
‘怎麼不說話了?’
‘時若,你很疼愛這個胞弟吧?’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時若不知如何回答:‘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小鯨鯢微微伸頸,鼻尖蹭著耳垂:‘我想你了。’
如此撩撥,時若措手不及,愣了片刻,將兩人雙雙翻身。腦中一切疑竇,暫拋九天之外,只想巫山.....
夜半,兩人步入湯池,繼續溫存。
‘犀人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時若一邊為小鯨鯢浣髮,心疼地摸著她那頭不長不短的碎髮,一邊道。
‘你真想知道?’
‘告訴我。’
小鯨鯢轉身,淚眼婆娑,雙手撫上對方臉頰:‘你鍥而不捨地召喚我的三尸回來,我確實應該讓你知道真相。可你知道了,必然傷心,我不忍心......’
時若忽然惴惴不安:‘什麼真相?’
‘我死的真相!’
*
晨光熹微,從荒山小院傳來的鏟地聲,戛然而止。
一身又是泥土又是汗水的時若,扔下鐵鏟,提起燈火,照向剛挖好的坑洞。他的腳邊,是一堆瓦礫和一株被連根拔起的陵苕。瓦礫,花葉,一刻前仍是一堵矮牆。
燈光落在人骨上時,時若呼吸一滯,手中的燈啪的掉落。他幾乎匍匐入洞,顫著手將白骨一根一根地從土裡掘出。摸到一根有裂痕的臂骨,腦中轟的一下,將它放到嘴邊親吻,少頃嚎啕大哭!
那年,兩人在海上與怒水軍狹路相逢。他明明比自己單薄,卻仍為他擋下弩箭。雖有鮫革相阻,仍被勁道折骨!
迷濛淚光中,一道白影,如煙似霧,一閃而過。
‘時若,你終於來找我了......’虛無飄渺的聲音傳入耳中。時若不覺伸手,抓住空氣,應道:‘鯨鯢~~’
不知過了多久,記憶中的音容笑貌,慢慢厚實起來,變成站在邊上的人,一把平靜的聲音傳來:‘你的好胞弟,從一開始就心懷不軌。’
看著洞中的男子斷腸哭骨,小鯨鯢面無表情:‘也怪我,當初眼裡只有你,冷落了他。’
時若的心緒已稍稍平復,問道:‘為何會在楚婆的院子?’
‘你忘了,三十年前,這裡是山林,附近只有一間避雨茅棚。’
‘......’時若愣了愣,又道:‘那晚落天石,你趕著去撿星石,獨自出海,是有人看到的。’
‘凶手故意讓人看到,而且那只是一個出海的人影。那人證不是很快就意外身亡了?’
‘可阿弟當時只有十五歲,連落日斬都沒拿利索。’
‘我也沒料到他和我當年一樣,年紀不大,卻心懷大志!懂得先用毒,弄壞我雙眼,再行暗算。’
‘用毒?’
‘用我最愛的花害我,哼,心思也毒!’
‘陵苕花,有毒?’
‘殺我之前,他曾炫耀因為從小身患癬疾,會留意止癢的草藥,於是發現,這島上的陵苕花可以入藥,也可以入毒。汁液入眼,如烈火焚目,立即失明!’
時若越聽越難受,若非親身經歷,怎知個中曲折?想起至親殘害至愛,痛不能言。這時小鯨鯢蹲了下來,幽幽地道:‘時若,這裡又陰又濕,我看不見,又冷得很,好多年了,帶我回去吧......’
*
午後晴空萬里,島上卻是風雨將至。
‘哥哥。’犀人見空無一人的大堂只有兄長那陰晴不定的臉孔,腳步不覺一慢:‘我正要去操練呢,找我來,有何吩咐?’話音剛落,迎面飛來一個小瓷瓶。
他長臂一接,奇道:‘這是什麼?’
‘你不認識嗎?’鯨鯢低沈的聲音彷彿從遠方飄來。
小瓷瓶有些眼熟,上面寫著兩字‘陵苕’。犀人依稀認出字跡,打開聞了聞:‘看瓶子,像我那些藥,可我不記得用過這個。也許是那個郎中之前配的。哥哥怎麼有這個?’
‘在你房中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