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搜’字,犀人的心咯噔一下,如芒在背的感覺愈發劇烈,卻故作輕鬆地道:‘呵呵,哥哥為何要搜我的房間啊?’
‘因為我不想冤枉你。’
‘冤枉?’犀人又是茫然,又是焦急:‘哥哥,什麼意思?’
‘你不必再隱瞞。我已經知道鯨鯢沒在海上遇難,而是死在了島上。’
犀人陡然變色。他這副模樣,是聽到真相的詫異,但看在兄長眼中,卻是東窗事發的慌張。
‘若非他回來了,我想一輩子,想三輩子,也不會想到,是你殺了他!’鯨鯢垂頭長嗟,再抬頭,異常優美的雙眸已成通紅裂目,寫滿絕望,淒涼......
‘為什麼是你?’一聲咆哮,彷彿晴天霹靂,犀人撲通一下跪倒,張口結舌地道:‘哥哥!鯨鯢不是我殺的!我那時候才多大?我怎麼可能殺得了鯨鯢?那可是鯨鯢,東海的王,東海的神!鯨鯢!他是鯨鯢啊!’
犀人已被嚇得只會重複。鯨鯢卻無動於衷:‘是啊,誰也想不到你會殺得了,所以你成功了。原來你那麼聰明,把我們都騙了!誰教你用陵苕花,將他毒瞎的?’
犀人怔了怔,忽的看向手中的藥瓶:‘這不是我的藥!有人嫁禍於我!哥哥,這是有人要害我!我冤枉啊!’
可惜,鯨鯢此刻已聽不進話,只緩緩地拔出腰間的引雷劍。‘你殺他,即是殺我!’
‘哥哥!哥哥!’犀人百口莫辯,腦中響起兄長明裡暗裡對自己能力的質疑,周圍人為自己的打抱不平的,以及小鯨鯢數日前,在自己房中的話-
‘我當初能扶持一個鯨鯢,如今就能扶持另一個!’
他頓時恨意沸騰,不願作待宰羔羊,呀呀大叫,拔出背後雙刀。
只聽一聲金石交鳴,餘音綿綿不絕!
引雷劍,落日斬,終究還是碰到一起!
屍神島的兩大巨頭,縱身撲向對方,糾纏相搏!
以往,犀人與兄長切磋,因對其的敬畏,總略遜一籌。此時畏懼消失,雙刀舞的隨心所欲,威力劇增。他九尺長身,舞起雙刀,卻逸如柳枝,寒光四射。論武力,名副其實的島上第一人。
犀人是一個‘靈’字,鯨鯢則是一個‘驚’字。引雷劍,厚積薄發,沉若潛龍,升若雷霆。可惜,比起弟弟,疏於對敵磨礪,加上多年積鬱,功體已大不如前。十來招後,竟逐漸不支。
犀人雖占上風,心中卻越想越不妥,忖度:‘哥哥啊!你之前殺死海蛇,為防外人離間你我,今日為何會著了道兒?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他死的時候,你已經,已經瘋了.....’
想到三歲起便無父無母,相互依偎的兄弟,如今鬩牆,刀劍相向,他悲從中來,聲嘶力竭地叫喚:‘哥哥!我是阿弟!你的阿弟啊!你和他一起只有七年,但陪了你一輩子的人,是我!難道我真的比不上他嗎?’說到傷心處,手中的落日斬不由一緩。
聽到弟弟剖白,鯨鯢不覺動容,引雷劍的攻勢也隨之一慢。
兩人正好結束一個過招,兩下分開,在此當口,犀人無故一個鯉魚打挺,遽爾起身,指尖扔下兩枚細小銀針,臉上的哀懇一掃而空,瞋目切齒:‘繭針!我的真心,換來這個?!哥哥好狠心啊!’
鯨鯢愣了愣,沒來得及辯解,對方的兩把銀刀已再化靈蛇,轉眼粘上長劍!
犀人用巧力往側一牽,同時踢腿,攻向兄長的下盤。這一招狠辣,又得了先機,迅雷不及掩耳,鯨鯢只得鬆手,任由引雷劍被犀人甩向屋樑!沒了兵刃的他並不驚慌,趁隙縮身,用十成功力揮掌,擊向犀人,重重打在腹部!
犀人虎軀一震,後退丈餘,跌倒在地,口中篩血!
方一倒地,耳邊響起細微聲音。側頭一看,那個寫著‘陵苕’兩字的小藥瓶,不知何時滾到了自己的掌邊。他心頭一動,悄悄將藥瓶抄到手裡,忍住腹痛,咬破舌頭,強行提氣,再次衝向兄長!
鯨鯢從屋樑拔下引雷劍,正從半空落下,見犀人舉刀劈來,便揮劍一刺,以攻為守,不料只是輕輕一點一撥,即把落日斬擊落。
雙刀哐當哐當落地,犀人卻沒有抽身,徑直衝到鯨鯢面前,把一樣東西撒向後者的臉面!‘哥哥不仁,阿弟就不義!’
鯨鯢換氣之間,只見一陣‘雨滴’,夾帶熟悉的花香,劈面而來!遮擋不及,雨滴濺入雙眼,眼珠涼了涼,又立時彷彿著火,一陣陣刺痛!他扔下引雷劍,抱頭痛叫!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紛沓腳步聲,似是一群人衝了進來。
‘弟兄們,島主平日待我們如何,鯨鯢又待我們如何,快去助島主!’有人喊道。此話一出,又有人勃然道:‘嬭嬭的,屍神島什麼時候反天了?鯨鯢,你們也敢動?’
兩幫人言語不合,似乎壓抑許久,很快混戰起來,不可開交。
鯨鯢雙眼劇痛,眼前一切彷彿被濃霧所隔,只能靠聲音分辨週遭事物。就在此時,身旁有人道:‘時若,我們走!’
時若眉頭緊皺:‘你怎麼來了?’大堂正在血拚,自己又負傷,他害怕小鯨鯢受到傷害,不敢久留,任由對方攙扶自己,撿起自己的引雷劍,快步離去。
‘你帶我去哪?’時若看不見,但感受到兩人在下山。
‘我用你給的令旗兵符,從小屍神島調來一艘船。’小鯨鯢道:‘如今這裡不知有多少犀人的親信,你又受了傷,你不是說過,有危險,可以這樣走?’
‘難怪你的傳令漆舟會出海。’時若尋思半餉,頷首道:‘好,我們先去後面的浮島軍營。那邊,都是我們的九珠鮫人!’
小鯨鯢心頭一緊。果然,動用令旗兵符,會有人報信於他,幸虧自己沒有貿然調船。‘那軍艦還沒到。你先歇一會兒,我去拿水給你洗眼睛。’
對方似乎把自己帶進一處木屋,時若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不想他離開,耳邊隨即響起輕笑:‘我很快回來。這裡很安全。’
話音剛落,身邊的人走開,腳步漸遠。直到感到清水抹到臉上,時若才舒了口氣。眼睛雖然仍火辣辣的痛,但已可以忍受,只是全身痠痛,昏昏欲睡。
‘喝點水吧!’小鯨鯢的聲音響起。
‘嗯。’他剛張口,忽然舌頭一疼,似乎被抓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在嘴裡一下滑過!頃刻,鼻腔喉嚨盡是血腥!接著,左耳上的珍珠被粗暴地扯走,腳上被重物扣住,然後是上鎖的聲音。
‘無論何人,進了黑籠,都出不來。’
少女的聲音清脆婉轉,說出的話卻令人發寒。‘這是鯨鯢的規矩,從不變更。直至你暴曬而亡,都不會有人敢上前放你出去。你不是説,你一直在走他的路?他瞎了,你也瞎了。他死了,那你就赴死吧!呵呵,你好好待在這裡,期盼太陽猛烈些,讓你和他早日相聚!’
站在黑籠前的少女,俯身看著鎖鏈加身,七孔流血的白髮男子躺在籠內,嗷嗷不能言,忍不住咯咯一笑:‘記住,成全你們的人,是我!方州不易宮的易瑤,易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