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無憂折身,離開黑籠,一邊走,一邊將血淋淋的珍珠,匕首,寶劍,一一扔向身後:‘賞你!’
後面跟來的阿夔接住那些物件,又怔怔地回頭:‘大王,你真的把人留在籠裡?’
‘有何不妥?’易無憂漫不經心地擦著手上的血。此時斜陽漫天,照得少女俏臉如彤,看在阿夔眼中,卻與惡鬼無異。見慣殺人慘烈的他,也禁不住舌頭打顫:‘沒什麼,小人只是覺得,那個不是鯨鯢嗎,那是鯨鯢.....’
‘鯨鯢如何?’易無憂突然嚴肅:‘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會死!’
阿夔雙腿一軟,幾乎跪下。易無憂托住他,安撫道:‘謝謝你告知我島上誰是誰的人,還有,去找兩邊的鮫人,讓他們及時出現在大堂。你為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你如今穿著第一代鯨鯢的鮫革,戴著第二代鯨鯢的珍珠,左手赤玉匕首,右手引雷劍。整個屍神島,甚至整個東海,都沒人比你這個十珠鮫人更威風了!’
‘不要了,小人不要了,小人怕死啊!’阿夔崩潰道。
易無憂心下冷笑,望向山上,那邊已是火光隱隱:‘對,還有一個人。他不死,我們就得死!’
*
石頭城中的大堂,已成屠殺場,殘肢斷首,歷歷可見,血洗不絕!
鯨鯢和犀人的反目,已傳散開來,石堡外的鮫人也漸漸加入混戰,石堡四周又不知為何起了火!石頭城不斷有人往外跑。易無憂卻毫無懼色,信步上山,走過吊橋。
此時夜色漸濃,月輪東上,清澄如故,島內亂作一團之際,遠方還隱隱傳來警鐘。
易無憂徑直回到陵苕樓,找到陳英等一眾奉茶童子。他們正七手八腳地將桃哥等幾個肯為鯨鯢死忠的僕從,綁在地上,還堵了他們的嘴。
陳英瞧朝易無憂,面露自豪地道:‘各處的火,我們都放了。看,連他們也被我們制伏了。’說著,瞄了瞄怒目掙扎卻不能動彈的桃哥。
易無憂讚許地嗯了一聲:‘犀人呢?’
‘守城門的人已經回來,說他往北面逃了!’陳英道。
‘好!你們的事也辦好了,快走吧。’
陳英聞聲,領眾童子拜下。易無憂避開:‘走大路出鎮,經過黑籠,記得看一眼那個害你們的人!’
童子們一個個喜極而泣,攜手大步踏出陵苕樓。
待他們走遠,易無憂走到桃哥幾人面前,面無表情地拿出一直藏在衣服裡的燒火棒。‘上次我沒對那個女人下重手,讓她提前報警。那日我若也走了,楚婆就不會那麼快被發現偷血漆,也許就能等到,她要等的人!所以一時心軟,會誤大事的。這種錯,我不會再犯!’
說著,在桃哥等人驚恐萬狀的目光下,舉起燒火棒,瞄準他們的心藏。‘放心,你們很快會看到你們的主人......’
*
易無憂頭也不回,經過飄滿紅帶的血漆樹,穿過鬼影森森的花叢,離開渺無聲息的陵苕樓。
她順著上次與李雄章逃離的小徑,進入石堡北面的山林。走了一會兒,便聽到那熟悉的獵狗聲。是那人的狗!循聲而去,一盞茶後,眼前出現一處空地,只見火把搖曳,十來個鮫人正與一幫異服大漢相互砍殺。
易無憂藏身密林,目光掃過場中,只略略停留在那些異服大漢身上,便繼續尋找某人。看到‘那人’,二話不說,追了過去。
‘犀人!’
犀人正被兩名手下護著突圍,不由回頭。樹林暗影下,一人手持長棒,快步走來。
‘小鯨鯢!’他身旁的那兩名九珠鮫人,如臨大敵。
易無憂看著犀人,莞爾道:‘從今以後,你便是屍神島,新的鯨鯢!’
三人聞言大驚。犀人更是呆立原地,喃喃道:‘哥哥死了?我真的殺了哥哥?’
‘你沒有殺他。’易無憂在犀人的耳邊,低聲道:‘他是自尋死路的。’
‘嗚嗚.....’犀人忍不住掩面而泣。雖然兄弟已是你死我活,可乍聽兄長死訊,仍覺哀傷。
‘島主,這個時候,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鯨鯢的信物,尤其是那些調遣船隻的符節,號令大小屍神島!’手下細心道。
‘不錯,沒有符節,我們就調不到船。而且當下還來了外敵,人數不知多少,我們要立即平息內鬥!所以.....’另一人說著,臉上露出悍戾:‘這個人,不能留!’
他們如此仇視易無憂,倒不完全因為他與鯨鯢親密,也有他近來不斷挑釁犀人手下的原因。他們早已不滿這‘妖孽’的狐假虎威,欲除之後快。
被盯著的易無憂卻無半分砧上之肉的慌張:‘卸磨殺驢?我死了,你們如何找到鯨鯢的信物?’
‘你知道信物在何處?’想殺她的人語氣登時一軟。
易無憂脫口而出一處陵苕樓的所在。在場的人皆一愣,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易交代。
‘你們還不去把信物找來?順便告知島上的鮫人,新的鯨鯢是誰?’易無憂催道。
兩名手下望向犀人,等待指令。
犀人點頭:‘去吧!我在密洞等你們。’原來三人本是要趕到一處只有他們知道的洞穴避難。
手下躊躇不前,顯然擔心留下受了內傷的犀人,與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小鯨鯢。‘你們放心。她中了哥哥的繭針,就是一個廢人,況且她那身板,能對我做什麼?我們還不能殺她,想讓哥哥那幫心腹俯首,除了信物,還需有她在我們這邊,才無人敢質疑!’
一言喚醒夢中人。手下暗自慶幸方才沒有魯莽。兩人應諾一聲,趕往回路。此時山上,已是火焰沖天,警鈴大作。
‘跟我來!’犀人按著腹部,繼續往林深處走。
剛邁幾步,後背感觸壓力,似被硬物抵住,正要回頭,‘啵’的一下悶響,裂痛傳來。
他低頭一看,肚臍處露出一截黑黝黝的鐵棒,穿過指間的尖尖,滴著熱血!
這時丹田一泄,四肢軟綿,身子不聽使喚地一撲,雙膝跪下,臉面因為窒息,逐漸發紫。
‘這是.....’他盯著由背脊貫穿身體的鐵棒,不敢置信。自己明明穿著鮫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