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史,该你了。”
帐下督丘建将那封满是署名的檄文递到了杜预面前。
堂内所有人都已经签字画押,就剩下一直默不作声的杜预。
护军荀恺冲着杜预晃了晃手中白刃,今夜我荀恺就是钟都督的恶犬!
杜预自知这一劫已然躲不过去,睁开双眼望着钟会叹息道:“吾曾观钟士季武库森森,今夜但见矛戟在前。”
“元凯初为我朝尚书郎,受曹氏之禄,却为司马之臣,难道这便是京兆杜氏之风骨?”
“汉失其鹿,曹氏得而不惜,今复失之,此皆天理循环也,宗室凋零,人心俱散,陛下已信天命屡让权柄,钟士季,你身后无主,难成大事也。”
“哈哈哈哈哈哈!”
闻杜预之言,钟会傲然大笑,引得堂中众人皆觉诧异。
淮南三叛,皆被司马氏先后讨平,忠于曹魏的大臣尽皆伏诛,甘露之变天子曹髦被弑,自此宗室畏服,内外顺命,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也。
没有人会再为曹氏冒险卖命,天道好轮回,这何尝又不是曹氏篡汉的重演?
杜预见状,不免皱眉奇道:“都督何故发笑?”
“我奉衣带诏也!”
钟会笑罢,面露哀伤之情,语气深沉。
此话一出,众皆面面相觑,满心茫然。
衣带诏???
不对呀,天子曹奂早已对司马氏言听计从,无所不应,应当没有敢下密诏的胆气。
杜预也在发愣,钟会何来的天子密诏?当今天子曹奂性弱,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想法。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钟会招了招手,佐官将一封鲜血书就的诏书展开在众人眼前。
杜预惊疑不定,上前近观,只见那诏书之末,清清楚楚的落款时间竟是甘露五年五月初六。
再定睛一看,加盖其上的天子玺印鲜红似血。
甘露五年五月己丑日,魏帝曹髦拔剑登辇,率领殿中宿卫在宫阙之下发起了决死一搏,最终功败垂成,殒命南阙。
杜预反复观摩,内心震撼不已,一时难以分辨是钟会矫诏还是真的魏帝遗命。
如果这封遗命是真的,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钟会奉先帝曹髦遗命起兵,便师出有名,可以清君侧诛司马,更重要的是可一诏尽定汉中兵马之心。
一旦十四万大军尽皆效死,说不定......
堂中针落可闻,良久之后,杜预心思大变,起身肃穆问道:“若此遗诏为真,不知都督欲尊奉何人?”
遗诏之上,让钟会奉韬晦之主,伐无道之臣,并未明说这韬晦之主乃是何人。
想来是为了安全起见另有密嘱。
钟会悠悠道:“正元元年先帝诏曰:故楚王彪,背国附奸,身死嗣替,虽自取之,犹哀矜焉。夫含垢藏疾,亲亲之道也,其封彪世子嘉为常山真定王。”
杜预脑中瞬间划过一道闪电,常山真定王......曹嘉!
正始十年,太尉王凌在淮南反叛,欲拥立楚王曹彪,事败,王凌畏罪自杀,楚王被迫自尽,其子曹嘉贬为庶人徙于平原。
正元元年,先帝曹髦复封楚王世子曹嘉为常山真定王。
甘露五年,曹髦召见王经、王沈、王业议除司马,王沈、王业二人邀尚书王经一同告密,王经不从,旋即事败,王经获罪受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