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一昼匆匆而过。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六月初八的凌晨。
子时刚过,徐盛便在费城北门旁的校场里,寻到了曹昂。
而在曹昂正前面,数百剽悍战兵正肃然以对。
因为需要保密的关系,此前并未给他们传达明确军令,所以这些士卒都有些茫然,不明白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在此处集合。
可即便如此,七百人组成的队列仍然严整井然,持枪鹄立。
“深夜召集诸位至此,是因为我已决意率军出城扰敌,时间就在一个时辰之后!”
高台上,曹昂的声音悠悠响起。
等他说完,场下终于出现了些许骚乱,但仍然无人言语。
“尔等之中,有曹家门客、家生子,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也有家父麾下劲卒,自去年年初时便与我同为袍泽;也有人是之前青徐地界的黄巾,入我军中不过半载;更有人是我刚从费城招募的。”
“大家来自天南地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不管怎样,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力。我也明言,城外遍地都是敌人,危险无比。我等孤军深入,肯定没有留在六丈城墙内来的安全,所以此行并非强制。如果有人不愿离开,可自行出列走到最右侧。”
见有些人面露迟疑,却迟迟没有动作,曹昂补充道:“放心,不会有任何惩罚。相反,曹某还会奉上些许金钱。”
此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在旁人不屑蔑视的眼神里,走到了校场最右侧。
此举仿佛打开了开关,接着又有数人退出队列。
直到校场最右侧排列了将近五十人,场面方才重新平静下来。
让曹昂感到欣慰的是,退出的全部都是最近刚在费城招募的新人。
这些人家在费城,不愿离开实属正常。
曹昂遵照诺言,给每个人都奉上一笔不菲的钱财。
之所以要把这些人清除出去,是因为一旦出城,势必将会面临群狼环伺的局面。
这种时候,众志成城方能转危为安,心思不坚定的人只会坏事。
至于战力减损,
七百人跟六百人,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人离去之后,场中留下的便都是可用之人了。
“我已请伊主簿记下尔等姓名。”
曹昂的言语也变得简单许多,“尔等应得的钱财,自然会有人送到家中。”
“好叫司马知道。”
场下忽然有人出声:“吾等留在此处,并非为了钱财。”
“我当然知道诸位并非为了钱财。”
曹昂凛然相对:“可作为尔等上官,我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另外,有想写家书的,自去请佐吏帮忙。”
接着,曹昂说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既像是对场下之人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常听人言:人命中皆有一劫,或许今日便是我与诸位的劫难。渡不过去,那自是命该如此。若能渡过去,”
他顿了顿,狠声说道:
“若是能渡过去,那未来汉家天下,合该有我等一席之地!”
说完,他便走下高台,寻了纸笔,开始书写自己的那份家书。
或者,遗书。
......
而费城以西七八百里外的太寿城下,曹操看着面前的汴渠,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