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舅舅,我们去歇凉。”李荷催促道。
不多时,马车赶至林子里头。
茶寮中无过路的客人,唯有一名苎衣妇人在煮茶。上有浓荫蔽日,其下清风徐徐,此番景象,宛如置身于幻境。沈焱牵着李荷,心中止不住的纳罕。
“小哥儿扶我出来,动不了喽!”马车内的声音唤道。
待三人依次落座,穿苎衣的妇人便端上来一壶茶水,并三只略小的茶碗。
“女娃儿,给我斟上一碗。”老翁撩了下白胡须道。
“我来!”沈焱抓起胖肚茶壶,“她可不是什么丫头。”
老翁斜斜睃他一眼,嫌弃道:“你手太糙,斟的茶也必然难喝。”
沈焱觉得这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简直为老不尊。然而,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势把茶壶一搁,挑了眉梢:“对对,我的手不好看,你的最好看,那便自个儿斟吧。”
老翁气得吹胡子。
李荷看得十分有趣,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啰。”老翁目光在她脸上溜来溜去,“这把年纪摔一下哟,浑身骨头都疼,近在眼前的茶水也吃不了……”
沈焱扭头去看树,没理会他。李荷已经有模有样的执壶倒好了一碗茶,捧给他道:“老伯伯,您喝。”
老翁的那双眼在这句话中铮铮然一亮,忙不迭的接过来,大口饮尽。
“成了。”他用自己方能听见的声音说。
李荷此时浑然不觉,她往后的人生竟会因这一碗茶而截然不同。
面前的老翁须发皆白,脸上却皱纹无几,一双眸子犹如盛着极深的深山中的泉水,可包罗万象。她眨了两下眼,再度看去,那眸子又似明镜,镜中的自己被照得纤毫毕现。
马车再次出发,李荷掀起竹帘,见那间茶寮渐渐的变小,模糊,最终融入了翠绿的山林之中。
是夜,皓月当空。
李荷沐浴后换上半臂的水粉色绉纱裙,菱姑用一张细葛布帮她绞着头发。
“钊舅舅白日里没做活,偶尔与我们一同进食。若是他卧房的门关着,那定然是在补眠了……”
沈茹兮穿了家常的素襟绣月季花绸衫,半靠在软垫子上,仔细的听她说着。
“你姐姐呢?”菱姑故意问道。
“她等着绍清哥哥考完乡试,再与他一道回来。”
沈茹兮与菱姑互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微微笑着。
又闲谈了会儿,李荷只觉得一阵睡意袭来,软软糯糯着道了句:“娘亲,菱姑,早日安歇。”接着,爬上靠窗的一张小榻睡了。
沈茹兮等着女儿睡熟,又静静的对着烛光良久,忽觉它实在太亮,有些灼痛了她的眼。
“桃儿出阁后,我便与他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