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皇后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又紧紧的抿了起来。半晌过去,她慢慢端起参汤,闭着眼睛一饮。
忽然,窗开了,一阵清冷的风长驱直入,拂得烛影乱颤,明灭不定。
“谁?!”程皇后猛地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来人不知何时已在殿内。他一身玄色长袍,眉眼如画,风姿绝世,尤其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仿佛照得见人影,看得见人心。
他缓缓的走近,嘴角亦浅浅勾了起来,轻唤:“姑母。”
她听罢,目光倏地定格在了他的脸孔上,泛起一阵心潮跌宕,嗓音夹缠着些许的不确定:“你是,墨儿?”
“是,是我们公子!”卫嬷嬷颤巍巍的迎了过去,“快十年了,您瞧瞧这眉、这眼,还跟小时候一般模样呢……”
程皇后怔怔看着,直到眼角渐湿润,才缓缓起了身,问他:“暮山迢遥,如何来这儿的?”
“一路骑马到了皇城外,通传太过繁琐,便直接进来了。”
“山中修行清苦么?”她拉过他仔细端详着,见他身上只笼着一件单衣,“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嬷嬷,快把怀容的银狐斗篷拿来。”
“不妨,我先看看表兄。”程墨说完,袖风一扫,窗子悄然合上了。
卫嬷嬷连忙先一步上前,伸手掀起床幔。
榻上的人骨瘦如柴,即便是在眠中,也紧锁着眉头,睡的不太安稳。
程墨将盖在他身上的锦被揭开,一边查看,一边凝思着。
“老奴觉得,殿下这病来得十分蹊跷,保不齐是有人暗中捣鬼……”
“他没病。”
程皇后心中一冷,说:“莫非,是中了毒?”
“也不是毒药。”程墨眸色犹如深湖一般,“是蛊。许久之前便种下了,接触了某种诱因才突然发作。”
寥寥数语,直叫人遍体生寒。
程皇后扶着床柱的手攥得紧紧的,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是,谁,干的?”
“还能有谁,除了黎景宫那个妖妇,再无人惯会使这阴损龌龊的伎俩,”卫嬷嬷恨得浑身直抖,“老奴迟早要同她拼个你死我活……”
“姑母毋需担心,我会解蛊。”程墨神态间一派沉稳,“予我一截麻绳,一柄刀刃,一只桃木碗便可。”
程皇后听得心头阵阵骤跳,然却没来由的对他深信不疑,遂转过眼,对她点了下头。
卫嬷嬷会意,微一福身,然后疾步而去。
楚怀容因着身子时时作痛,晚间睡也不宁,恍惚中,倏然听见轻渺渺的一句“表兄,醒醒。”宛如玉石之声,近在咫尺般。
他费力的睁开眼皮,双目茫无焦距,依稀看见面前有一名黑衣男子,身长约七尺,长发散开,面容却瞧不大真切。
“黑无常来了。”楚怀容惨然一笑,“宽限些时辰罢,容吾与母后道个别,再随你走。”
程皇后听得又想哭又想笑,对他道:“这是你墨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