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庭这样休闲散漫的姿态,在平日是极其难见的。
辛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穿了一件长袖的米色厚厚的棉质连衣裙,还裹了一个小毛毯在身上,像是极怕冷似的。
谢容庭和辛桐在下棋的时候都不喜欢说话。
一时间只听到落子的声音音,窗外秋风萧瑟,室内温暖安逸,一派闲适。
只下了一会,辛桐便无聊地丢了棋子,打起了哈欠。
“你最近怎么这么容易犯困?”谢容庭记得她从前不这样,难道是中枪之后身体素质下降了?
旁边的阿瞒端了茶上来,听到谢容庭这么问,笑道,“是呢,小姐最近是喜欢睡觉,春乏秋困,这也是正常。”
辛桐不动神色地接过她的云崖雾暖,浅浅啜饮了一口,袅袅茶气里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谢容庭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带着审视的眼神在她脸上来巡,“黑眼圈也出来了,睡得不好?明天叫医生给你看一下。”
“先生喜欢怎样就怎样。”辛桐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眸色带了一层愠怒。
辛桐并不喜欢谢容庭碰她。
谢容庭发现,自从刺杀事件之后,辛桐的性子是越发的长了。从前不会对谢容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近却总是不经意流出来,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谢容庭知道她下意识不愿意面对自己,也不打算逼迫她,来日方长,慢慢来。
“我先走了,明天医生会来看你。”谢容庭收了手臂,捞起一旁的西装外套。
谁知道谢容庭刚站起来,就听到辛桐喊住他。
“先生留下来吃饭吧。”辛桐盯着手里的云子,淡淡地说道。
谢容庭顿了一下,低头,见辛桐捏着云子来回把玩,仿佛上面刻了字似的。她极少主动邀请他来吃饭,谢容庭当然不会驳了她这个面子。
“好。”谢容庭把外套往沙发上放好。
不知怎么的,谢容庭觉得辛桐听到他的回答之后,肩膀颤抖了一下。
辛桐一个人吃饭,向来都是胖婶儿的老公胡师傅做的,他最清楚辛桐的口味,一道红烧排骨,一道炒莲花白,一道凉菜,一锅鸡汤。
越是简单的家常菜,越考功夫。
辛桐吃东西向来只吃一点点,今天不知怎么的,更加没胃口,只有红烧排骨多动了两筷子,其他就不动了。
“喝点汤。”谢容庭见她放下筷子,便亲手打了一碗汤给她——这事让下人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乐于为她做这样的小事。
“谢谢。”辛桐接过汤,拿着汤勺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认真地打量起谢容庭。
谢容庭穿着白衬衫,面容英俊,一管又直又挺的鼻子,眼窝深邃睫毛纤长,看上去有点像混血儿。他常年绷着一张脸,又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辛桐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心跳又剧烈起来,这种感觉很熟悉。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为他挡下那一枪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的心脏像是出了问题一样跳个不停。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派出去的那个杀手,精细地训练了五年,一枪下去,谢容庭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是那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身不由己地救下了他,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谁恨不得谢容庭下十八层地狱,那她一定可以排上前五。
“怎么?”谢容庭见她看着自己,抬起头来问她。
辛桐摇摇头。她竭力地表现得很自然。
谢容庭刚想露出一个微笑,眉头却忽然抽搐起来,手颤抖了一下,接着手里的筷子忽然掉了下来,在大理石地板发出叮的脆响。
“先生?”辛桐抬起眼睫,她的声音在颤抖,手心渗出了汗水,一时分不清鼓动的心跳下是什么感情。
谢容庭捂住肚子,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下,他看着辛桐,口鼻忽然流出血来!头和肚子都得厉害,只觉得刹那间眼里的世界全部变成了重叠的黑色影子。
谢容庭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椅子上往后摔了下去!
阿瞒就站在谢容庭身后,见谢容庭倒下,她吓得腿脚发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谢容庭。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抬起头,对上辛桐的眼睛。
这女人的眼睛生得最好看,细长柔媚,眼底总是含着一层冰晶。
她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可被这么一盯住,却让阿瞒从脚底生出一种可怕的感觉。
阿瞒觉得辛桐看着她的眼光,像是她不着一缕,一寸寸地被看光,无所现行。
阿瞒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