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红卷发女生站在他面前，手握着一台胶卷相机放在胸前，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呃...是的，我就是鲁多弗·凯勒。”鲁迪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回答。
“我就知道！”女生开心地拍了拍手，“我是你的粉丝！我刚刚一直在欣赏你的照片，能看到照片里的本人来我太激动了！”
“哦，我的老天爷，呃，我的意思是，谢谢你...”
鲁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着，他还不太习惯直接面对这样的粉丝，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热情。
“我能给你拍张照吗？拜托了！”她殷勤地展示她的相机，一副恳求的样子。
“好吧，我想...”
鲁迪僵硬地点点头，面带着硬挤出来的笑容，由着她拍下了自己和身后展台上小人的合影。
“哦，你的作品太有天赋了，简直是我的启迪之作！你也简直是最完美的模特！你是从布莱克威尔学院来的对吧？你知道吗，我之前也报名去了布莱克威尔学院，可惜没能成功入学，我打赌你一定学到了很多！”
“谢谢...不敢当...我也还在学习...”鲁迪尽量控制着表情，礼貌又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呃，如果你真的喜欢摄影，我觉得你...坚持下去的话，一定能有所成就。”
”是的！你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她开心地说，瞥了一眼鲁迪的脸，“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再次感谢你抽时间和我合影，我会永远记住今天！”
说完，她兴奋地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鲁迪立马解脱般地呼出一口气，他不禁感慨刚才的尴尬。他还需要时间去适应粉丝的热情。
（此处可获得照片——《尴尬男孩和“蠢步子”艺术雕塑》）
......
他刚从地下室出来，就和一个带着记者工作证的穿西装男人撞了个满怀。
“哦，你好，鲁多弗·凯勒？对不起打扰了，我叫丹尼·李，是《伯克利人民先驱报》的编辑，主管报纸的艺术版块。”说完，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鲁迪。
鲁迪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名片，上面印着丹尼·李的姓名和报社职位，还真是他。
“我非常欣赏你的作品。”他继续热情地说道，“我知道‘反讽自拍’这种风格现在有点过时了，但你的照片有一种永恒的魅力。”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很希望能和你预约采访或者会面，对你的艺术创作过程进行采访报道。”
“那个，很高兴见到你...但我还需要考虑考虑...再见...”鲁迪有些敷衍地摆了摆手，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
鲁迪刚走上二楼，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独自站在展示两个女人互吻照片的墙前发呆。
男人背对着他，右手里捧着一杯香槟，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不得不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每日英雄’照片了，这张照片简直太‘切合我们的时代’了，非常好，非常好。”中年男子喃喃自语道，语气中的惆怅显示出他似乎已经喝醉。
鲁迪皱着眉头从他身边经过，中年男子很快注意到了他。“喂，你就是鲁多弗·凯勒？”他开口叫住鲁迪，“就是在金门大桥上自拍的那小子？”
“是的...先生...”
鲁迪不悦地停下脚步，勉强回过身去回答。他实在太累了，真的不想再与人搭话。
“heh，我看到的正是本尊...”中年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又饮下一些，上扬的语调隐隐透着醉意，“跟我聊聊你吧，帅气的小白脸艺术家，跟我讲讲你的‘女孩’们。”
“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没有和任何人恋爱，先生。”
鲁迪皱着眉头否认道，语气中透着不耐。
“恋爱...bullshit（一派胡言）...”中年男子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行当的家伙们都是些开明、好相处的人，都是些追求‘美’，追求‘艺术’，追求‘爱情’的人...”
他打了个酒嗝，补充道：
“后来你就会发现，那都是一派胡言...”
“嗯...我猜这世上的任何行当，只要扯上了‘商业’两字，就会使人变得刻薄又恶心。”
鲁迪略思考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唉，我想也是。但我的编辑...他实在太过分了，他一直在...试图控制我的私人生活，说什么我可能会伤害到杂志的声誉！”中年男子话锋一转，语气开始激动起来。
“那么，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鲁迪皱紧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说，那些跟我去酒吧的年轻女孩都成年了，我发誓...为什么他就不能宽宏大量地相信我一回呢？老天...”中年男子激动地说，“我觉得你会理解我们之间的语言...”
“什么？”
鲁迪听明白他的暗示后，眉头猛地皱起，嘴角也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语气低沉愤怒：
“我并不。”
“那就忘了我刚才说的吧，鲁多弗，我...酒喝得有点多，得去趟厕所。”
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匆匆离开了。
“真是个混蛋...”他心底里默默念叨，望着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反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维多利亚欢快的笑声。鲁迪循声望去，只见二层的另一头，维多利亚正站在她那副拍摄舞池中的舞者的照片前，和几位身着名牌西服的绅士们兴高采烈地说笑着，笑容满面，双眼中兴奋得都要冒出光来。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社交场合，鲁迪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上前搭话，只是静静地移开了视线。
他并不想打扰维多利亚享受属于她的时刻，他也希望维多利亚别来打搅自己...
鲁迪继续穿过二层展厅的一部部作品，欣赏着这些平凡中带着美感的“每日英雄”们。
这里的墙壁都是白色的，与照片形成了强烈对比，使每幅作品的色彩更加夺目生动...
......
过了一会儿，维多利亚终于看见了他，兴奋地朝他招手：
“嘿，鲁多弗，你的作品在这里！”
鲁迪顺着维多利亚挥手的方向望去，在二层展厅正中间的墙上发现了自己的作品，周围有几个欣赏的观众。
“啊，你找到了哈。”鲁迪点点头，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近，站到维多利亚身边，同其他人一起欣赏着。
——照片里，他站在车水马龙的金门大桥上，凝望着西侧辽阔的太平洋。右边是博尼角，礁石上的老灯塔透着烁亮的白光，却在照片上显得渺小无比，由阴沉的天空和广袤的海面连成一片，他穿着件深绿色的夹克，略显单薄。乱蓬蓬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扬，他俯视着桥下，翡翠色的瞳孔倒映着黑滚滚的海水，而镜头的焦点正好在他的脸上。
“嘿，鲁迪。”
“嗯？”
“你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想什么呢？”
维多利亚用那双深色绿眸忧伤地注视着他，问道，“我很想知道，你想要表达...”
“跳。”
鲁迪僵硬地吐出一个字。
维多利亚闻言微微一怔，望向鲁迪的眼神从伤感慢慢转变为惊惧...
“teh...我当然是在开玩笑，薇克，我当时想的是——那天该死的糟糕的天气。”
鲁迪侧过身去，冲她笑了笑，缓和了下紧张的空气。
“哦...”维多利亚哑然，只见她抿了抿嘴唇，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把视线移回照片上。
鲁迪也一同凝视着自己的作品。他逐渐听到了照片中身后车流的鸣笛声与海浪拍岸的声音，一同在耳边回响。
远处灯塔时不时射来的光芒，都在他脑海中重现。
看着照片里的自己，鲁迪在心中暗自讽刺：
“一个对生活绝望的男孩，看上去竟如此浪漫...别逗了，我算什么‘每日英雄’呢？”
......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bravo，bravo！鲁多弗，这张照片可真有你的风格，我必须承认，你把所有技巧都运用得十分到位了！”
鲁迪惊讶地回头，他惊喜地张大了嘴巴，竟然真的是——迈克尔老师！
和从前在荆棘学院时一样，灰白头发的迈克尔先生戴着一副眼镜，正一边有节奏地鼓掌，一边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
威尔斯校长就在他的身边，一脸笑容，手里还端着半杯香槟，看来肯定是吃了不少鱼子酱了。
更让鲁迪没想到的是，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淡金色头发，碧水般淡蓝双眸的漂亮女孩。
那是他的“前同学”，桃瑞丝·佩灵顿，鲁迪一眼就认出那张他无比熟悉又无法忘怀的脸。
今天的桃瑞丝穿着一条白色的碎花连衣裙，衬托得她皮肤如同象牙一般白皙润泽。她剪短了头发，与下巴平齐，显露出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翡翠项链，精致又得体。
“迈克尔老师，您来了！”鲁迪惊喜地喊道，“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知道‘每日英雄’作品要入选，必须得到知名导师的推荐吧。”迈克尔先生推了推眼镜，微笑着满意地说，“如果我没有选中你的照片，你今天可就不会站在这里咯。”
“天哪，我简直...太感谢你了，迈克尔先生！”鲁迪挠挠头，这才意识到他是怎么当选的。只有被迈克尔老师选中，他才可能受此殊荣。
“不过你的进步这么大，我真为你感到骄傲！”迈克尔老师笑着拍了拍鲁迪的肩膀。
“基菲先生，我也很愿意邀请你来布莱克威尔任职，如果你...”威尔斯校长插了一嘴，对迈克尔诚恳地说道。
“威尔斯先生，我还是继续留在荆棘学院吧，我在那里也有很多学生。”迈克尔礼貌地回绝了。
“鲁迪...”一旁的桃瑞丝此时才对他轻声问好。
“桃瑞丝...你也来了，我...很高兴。”鲁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桃瑞丝，轻声回道。
“是迈克尔先生告诉我你的作品参展了，我就和老师一起来看，你...你拍的真不错！我还能...还能，过来找你聊聊天，真好...”桃瑞丝笑吟吟地说，她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
“很高兴再见到你，鲁迪...”
桃瑞丝又看向一旁已经沉默多时，眼神移向别处的维多利亚问道，“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啊！不...”
“嘿！你说什么？我不是！”鲁迪和维多利亚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我们只是这次坐飞机同行...”鲁迪急忙解释道。
“gahhh——正如他所说。”维多利亚不耐烦地低吟，挥挥手，证实着鲁迪的话。
“哦，不好意思...”桃瑞丝道歉，眼里闪过一丝庆幸。
“那个，我...”鲁迪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维多利亚见状却来了兴致，她上下打量着桃瑞丝，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浅笑：
“我叫维多利亚，是布莱克威尔学院的入选者，很高兴见到你，桃瑞丝是吧？鲁迪在旧金山的...老朋友。”
维多利亚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怀好意，桃瑞丝感觉到她的目光和言语中的“探究”，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晕。
就在这时，迈克尔先生和威尔斯也聊完了，他走过来，伸手揉了揉鲁迪的肩膀：
“还记得两年前在荆棘学院的时候，你才刚刚接触摄影...老天，现在你已经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了！”
“这都拜您的教导所赐...没有您，我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鲁迪谦虚地说。
“鲁迪，你总是让我‘受宠若惊’啊，”迈克尔先生笑呵呵地仰起头来，“你这样怎么让我好意思选别人呢？”
这时，威尔斯校长也凑过来，插话道：
“鲁迪，听说你曾经为荆棘学院的校刊拍摄照片？你知道我们有个校园报纸叫《布莱克威尔图腾》，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哦，非常感谢您，威尔斯校长。我会抽时间了解的...”鲁迪客气地说，“到时候还得拜托你...”
几人聊了一会儿，桃瑞丝转向鲁迪，活泼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羞赧：
“要不要一会儿一起喝杯咖啡？正好叙叙旧。”
“好啊，正好我们还没吃午餐，我不喜欢这里的鱼子酱，你觉得呢，薇克？”
鲁迪欣然点头，随即戏谑地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短发女。
维多利亚站在一旁，看着鲁迪笑容满面，“嘁”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不过还是张嘴敷衍道：
“啊啊啊，好吧，好吧...”
......
上午11：00。
就在这时，鲁迪突然感到手腕一紧，低头一看，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条蓝宝石项链缠绕回了他的手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将海蓝色的光泽洒向四周。
宝石的每个切面折射出蓝光，仿佛波涛嶙峋的海面。
链身缠绕在他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直达血液，触动着他最深层的记忆。这种熟悉的冰凉，让鲁迪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背后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喂，鲁多弗，你没事吧？”
“鲁迪，怎么了？”
“鲁迪？”
“嘿，鲁多弗！”
众人的呼喊声渐行渐远，鲁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出现了重重叠叠的虚影。他感到一阵晕眩，耳边传来阵阵风的呼啸声...
他惊恐万分，紧闭双眼。只见狂风大作，海浪滔天，漆黑的乌云遮天蔽日。
眨眼间，巨大的飓风席卷而来，将整个阿卡迪亚湾笼罩。
然后，世界重归宁静。
.....
【“错位时空——奥克兰时代画廊”】
当他再次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站在画廊的原处，但他身边只剩下了画廊里的那些陌生看客们。
而取代桃瑞丝她们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此时，她正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她专注地凝视前方，带着隐隐雀斑的脸颊微红，似乎在仔细欣赏墙上挂着的照片。
鲁迪这才震惊地发现，原本自己的那张照片，变成了另外一幅图像。
照片里，一个咖啡色头发的女孩背对镜头站在墙前，那面墙上满满挂着她自己的照片。圆形小夜灯散发着温馨的光，打在墙面与女孩身上。照片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般凝视着墙上自己的每张作品。
虽然这张照片只拍到了她的背影，但鲁迪心中却隐约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那是麦克斯·考菲尔德。
“可这...这是怎么回事？！”
鲁迪心头这才涌起疑惑，他惊恐万分地问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身边的那位同样留着咖啡色头发，额前厚厚刘海的女孩轻声细语地说话了，她神情看似平静，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尴尬，对鲁迪笑着说：
“Wowser，发生了什么？你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嘿，说实话，看到自己的照片被挂在墙上展出，的确有些奇怪。”
......
“Life...
life is...
so freaking strange...”
BGM：《Should have knower》Sufjan Stev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