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郡西七百里,郡名梁郡。到了梁郡,也就到了后秦的地面。
秋风萧瑟,梁郡城门前后,六骑鱼贯而过。
“刘大哥,洛阳还有多远啊?”丁午粗声粗气问道。
“丁公子,几步道的事儿了。我们大闹琅琊郡,在南燕已上了画影图形的通缉,你再想回去做个剪径的强人,那是不能够啦!我大哥按天给各位仁兄结钱,又没短了大伙儿银两,你发啥牢骚……”
丁午骂道,“蒯恩!谁发牢骚了?你他哥的,一路上跟我不对付,有种下马单挑一场啊?”
蒯恩大笑道,“挑根毛!小爷的长矛专爱在马背上耍,催了马,冲起来捅你这土肥圆,一捅一个大窟窿!你那小骨朵锤子,只配在平地里给我敲敲后背……”
“蒯恩!”刘裕喝道,“大家游子漂泊,相聚是缘,你不可再恶语伤人。我们已到后秦国境,万事要加小心;你可知,祸从口出!”
虞丘进捋捋花白胡须,点头道:
“后秦和北魏作战频繁,连年以梁郡为沙场,这片地界乱兵太多。我们六骑里,到彦之使朴刀,蒯恩用长矛,只有两杆长兵;万一打起来,马背上太过吃亏。寄奴,老汉我劝你掂量掂量,城里再雇几个使弓箭和长兵的好手;洛阳就这几百里路了,不容再有什么闪失。”
孙处腰挎一柄南燕建平刀,冷笑道,“诺,这不是使长兵的吗?”
众人看时,只见十四五岁一名矮小少年,布裤芒鞋,寒秋里光着脊背。少年手持一把九股的钢叉,叉尖还挂着淋漓的牛粪,此时正狂挥粪叉,几名巡捕团团围着,都上不得前。
众人牵马步行,走近了,刘裕借问看热闹的路人,道:
“这孩子害了什么失心疯?”
“哪儿是失心疯啊。你看……”路人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光头,光头满面慈祥,一手盘佛珠,一手牵了头耕牛,路人道:
“和尚说啊,这牛,前世是和尚的父亲;今世街头遇见,和尚得把这头牛牵回庙里供养。这小孩子听不懂话,见和尚牵他牛,举起粪叉子就打。和尚没法儿,叫来巡捕们,这不正拾掇他呢吗?”
虞丘进拈须笑笑,道,“南方这种套路,和尚还会用盐水洗洗光头,逗引牛来舔舐,抱住牛脖子再认爹。北朝真猛啊,本来可以上手直接抢,和尚甚至还能费口舌管牛叫一声父亲……”
刘裕揣着手看那孩子,想起来京口城里,老爷们凉天上街,遇到乞讨的穷人——老爷们心善,看不得穷人,往往一个眼色,身边的侍从就把那些穷人打到满身血,打到城中没有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