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们说,他穷,肯定是他不努力,他不努力,穿不起衣服吃不饱饭,是他活该。
活该就活该吧,竟敢在老爷面前乞讨现眼!京口城历任的郡守,都致力于从物理意义上消灭贫穷。眼前这孩子挨打,也是碍了梁郡的太平、污了巡捕大人们的法眼。
刘寄奴正待开口,到彦之背了长杆朴刀,晃悠着九尺多高身子,拨开人群。
一个巡捕的肩头搭上了一只巨手,心想有围观群众多管闲事,及待大骂,扭了头,脑袋却撞上了到彦之的肚皮。
到彦之先不理会众巡捕,好言问那少年,道,“这一头耕牛,值多少钱?”
少年怒气冲天,仍举着钢叉不落。少年道,“我父母走的早,家里欠着大户的租子,田地里全指着这头耕牛。多少钱?我的牛无价。要我牛,就是要我命。老子不打着过了,不要命的来吧,老子跟你们极限一换一……”
人群之中,光头合掌道,“阿弥陀佛,可怜世人堕落魔道。”
“你妈的,贼秃驴,你他妈才是魔!我他妈用不着你可怜!老子下辈子不他妈辛苦当人了,后背生翅膀,当夜叉!老子恨不得生嚼了你肉!”
到彦之缓缓上前,轻轻摁低了少年钢叉。到彦之道,“小伙子,你的牛大概多少钱能再买,我给你钱。这牛就当是我买来布施庙里,好不好?”
人群中,蒯恩鼓掌道,“老到啊老到,好圣人!我看这牛不是光头的爹,你才是他爹,诶,那和尚,你该把这傻大个请回庙里供养,把牛放了吧!”
“这牛是我爹妈留下来的,给我家出了一辈子劳碌力,决不能让这些贼秃炖了吃肉!我再说一遍,我的牛没价,也不卖!老子不过了,这个吊城也不让老子过了,老子今天一定得弄死一两个王八蛋,你们他妈过来啊!”
刘裕叹口气,随手在街角捡起两块石砾,暗地里捏着石子,朝少年激射而去。
那少年手一松,不自觉扔了钢叉;腿一软,蓦然就单膝跪地。众巡捕见状一拥而上摁倒少年,光头道:
“有劳各位大人了。这孩子业障太重,请大人们把他捆了送往兴仁寺去;贫僧让他烧火洒扫,在佛前听上几十年经文,业障自然就会解了……”
少年骂声不绝,不堪入耳。污言秽语愈烈,围观众人乐子越大,嬉笑声也跟着越响。
“弟兄们,”刘裕翻身上马,“今晚不走了,到他兴仁寺喝白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