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把陈果带进后堂。
曾知府知道此人,这后生是张宗祥的亲家,读书天分极高,是此届的解元。
陈果一见到体态圆润的曾知府,马上上前躬身,双手奉上万言血书,一字一句说道,
“张家人性情真纯,乃良善之家,未犯国法,未有恶极之罪,今无端遭祸,为歹人所屠,全家三百余口人尽皆死于非命,身首异处。而凶手却仍逍遥于国法之外。”
“张家不服,小生不服,洪城府十万户百姓亦不服!”
“请大人主持公道!严惩凶手!血债血偿!”
字字咬牙,句句泣血。
可曾知府还是不为所动。
他犹豫许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长躬不起,他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很欣赏这个很会读书又有热血的书生。
可是…唉,身在官场多年,戴上这柄乌纱帽的代价,便是心里的某些东西早已经丢了…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曾知府双手托起陈果,安慰道,“陈解元莫急,本官正在处理该案,必会给出一个公道的答复。”
陈果眼神坚毅,感谢道,“知府大人秉公办案,实是洪城百姓之福。”
“既如此,小生告退,静候大人佳音。”
陈果退去,知府和师爷面面相觑,知府也是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果等了三天又三天,官府那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仿佛一潭死水。
这几天陈果不断上门,求见知府大人。
一开始,曾知府还会面见他几次,给他几句安慰的话,打马虎眼儿。
到后来,知府干脆就告病不见。
最后曾知府烦了,把陈果唤过来,无奈地告诉他,
“陈解元,不是本官不想解决此案,实在是本官权力微末,无权处置皇家子弟,这孝正县公的惩罚,全凭圣上的一句话。”
曾知府又补充道,
“实话和你说,本官听小道消息说,圣上已经出宫巡访去了,宫中只有左丞相宋景在处理政事。”
“这件事必是过了丞相的手的,丞相大人都只敢罚这宇文正三年俸禄,本官又怎敢加以私刑?”
陈果一听,心便一沉。
陈果很难接受,连他一向标榜的宰相宋景,竟然也成为了杀人帮凶,皇家走狗。
陈果追问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国法了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知府大人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是……,唉,你回去罢,从此别来了,本官管不了这事。你就是拿着血书上京,也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这天下毕竟是宇文家的天下。”
“你尚且十八岁,便已是举人,前途似锦,如果你还想走仕途,宇文家的认可你是绕不过去的。”
“再追究下去,可就不是当不当得上官的问题了,小命都不保。”
“本官劝你,还是莫要管这张家的闲事了。管好自己的事,等你将来熬出头了,回头再看今天,又算什么?”
“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的小事罢了……”
陈果默然,他承认知府说的是事实。
国法?王法?
这两个词一直在他的脑中徘徊,他想起了家中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等他衣锦还乡的宛若天仙的晚仙儿。
他迟疑了,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他想,为他人伸冤却要抵押上自己的官途和生命,这值吗?
他陈果是要当宰相的人。等当上宰相,再改革弊病也不迟。
他又想,当今圣上定是被宦官小人所迷惑了,一定是那宇文正两幅面孔,仗着是圣上的亲人,肆意卖乖,夺得圣宠,待他有朝一日步入朝堂,定要整治这乱象,肃清法纪。
而今这事……
还是暂且放下,赴试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