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于正德独身一人,狼狈地离开,安陵雪收回视线。侯府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安陵雪,等待着她发号施令。而安陵雪,此刻却只想甩开所有人,只身返回到娘亲身边,好好痛哭一场。
但内心的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可以的。爹死了,娘亲又在昏迷之中。整个侯府的重担,必须要由自己背负起来。千头万绪的繁杂诸事,自己总归要面对的。
安陵雪环视了院子一圈,从廖叔、秋菊、侍卫长张秉和齐佑德、军师伊明弘、骑都尉柴劲的脸上扫过,尽力稳住身形后,缓缓说道:“诸位都随我到中堂商议事情。”说完就当先前往侯府中堂。
安陵雪走到中堂主位,回身站立,并没有坐下。身后诸人见状,分成两列,站在下首。安陵雪还未说话,侍卫长张秉和齐佑德两人出列,先一步跪下,为未能保护好侯爷,向安陵雪请罪。
安陵雪清楚,在那种状况下,侯府侍卫们除了造反,是没有任何能力保护安陵世渊的。因而直接叫他俩起身,恕他们无罪。
想着纷纷扰扰的诸多事情,安陵雪让众人先逐个报告情况。当从廖叔口中,得知是军师提醒他暗中传递消息给自己时,安陵雪当先给军师道谢。
伊明弘捋着长须,微笑着说:“我当时只是想着通风报信,好让郡主自保。然后应付都城来人,想法设法准备拖到夜晚,好把侯夫人悄悄送出侯府。没想到的是,郡主如此坚决果敢,竟能釜底抽薪、逆风翻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与郡主相比,我的处理方式终究是落了下乘,余下的小心思都无用武之处啊。”
说着,伊明弘从怀中掏出虎符印信,伸手递向安陵雪。
看着伊明弘手中的虎符印信,侯府众人、安陵雪全都目瞪口呆。管家廖叔嘴张了又张,好一会才吃惊问道:“这虎符印信,可是你让我给郡主通风报信之后,去侯爷书房拿走的?”
伊明弘不无得意的说道:“确实如此。而为了拖住都城那些人,我还假意给他们出谋划策来着。”两个侍卫长,听了军师的话,想起亲卫们今天下午对军师的恶劣态度,羞愧得无以复加,赶忙向军师告罪。
伊明弘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无妨。正是有你们的如常表现,才拖住了都城来人。应该说我们配合天衣无缝才对。我一直引着于正德在侯府四处找虎符印信,就是怕他想到另一个解决办法啊。”
张秉啊的一声,问道:“什么办法?”
“拿不到虎符,只要他胆子够大,他可以直接拿着王上谕旨前去大宁军营接管军队。”
虽然事情已被解决了,但众人想到这可能的一步,依旧吓得冷汗连连。
安陵雪听完,接过虎符印信,朝着伊明弘盈盈拜了下去。侯府众人看见后,紧跟着也俯首朝伊明弘拜下。
伊明弘并没有躲闪,更没有扶住安陵雪,而是心安理得的受了众人这一拜。待他们都站起身后,伊明弘朗笑着对安陵雪道:“好。如此一来,这救命一恩,就算两清了。从此以后,我依旧是臣,郡主依旧是君。”
经过这一场交谈,安陵雪状态好了不少,人看起来也更自信了一些。对于后续要处理的事务,她在心中先打了腹稿,才一项一项发令:
“廖叔,你安排人,把我爹好好收殓。”
“秋菊,你叮嘱我娘的贴身婢女,定要好好照顾好我娘。”
“张侍卫长,你负责把院中那些太监、兵士的遗体收拾妥当,与府衙巡捕房做下交接。还有今晚的侯府内防卫,由你这队负责。”
“齐侍卫长,夏荷脚扭伤了,现在应该在西河观澜亭附近的某家客栈里,她身边有一名侍卫陪着。你安排人手去接她回府。另外,安排人手清理一下被破坏的书房和我娘的卧房。”
“柴都尉,你把缴械的右骁卫,全部移交给府衙大牢。告诉府尹,暂时把他们扣押在府牢内,等待我下一步的处置。另外,落凤城的管控先解除;但侯府外围的封锁保持不变。”
众人一一领命,告退去做事。
此时,堂中只剩下安陵雪和伊明弘。安陵雪询问道:“军师,我的处置是否妥当?”
伊明弘回道:“突逢大变,郡主小小年纪,处惊不乱,能做出如此举措,已经是可圈可点、难能可贵了。若真要拾遗补漏的话,我觉得有几件事情应该尽早安排一下。”
“请军师教我。”安陵雪恭敬行礼。
“从先前郡主你去大宁军营夺权的叙述,我觉得,郡主该跟秦将军来一场促膝长谈,好消解误会,冰释前嫌。君臣猜忌,永远是打胜仗的最大阻碍。”
“第二件,郡主明早该立即向西南三镇明发昭告,公布侯爷的死讯,揭露王都的恶行,争取民心。”
“第三件,于正德已在返程途中。大宁军该向都城派遣探子,掌握都城的最新消息和动向。”
“至于其他事情,先暂缓一缓吧。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办的。”
“都依军师所言。”安陵雪从善如流,接受了军师的提议。
……………………
“郡主安陵雪,晓喻大宁都督府百姓:梁殷王上,于诞辰共贺日,遭刺客袭杀,薨于王都。都城争权夺利,波云诡谲。王公大臣忧惧吾父兵势,谓曰功高震主。故罗织罪名,构陷吾父武安侯安陵世渊,以莫须有谋逆之罪,不审而鸩杀于侯府。
吾父清白,天日昭昭。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今雪率大宁军,揭竿而起,不日征伐梁殷,讨还公道。”
此封布告,第二天一早,就由大宁传令骑兵快马加鞭,极速发往西南三镇全境。府城、郡县重要场所,都贴满了布告,并有吏员在一旁宣讲。乡下、村落这些小地方,则由书塾的读书人给百姓解说。
“小郎君,这上面贴的布告,写的都是啥内容啊?”不识字的百姓问道。
“唔。我直接念的话,大家可能听不太懂。我把布告上的大体内容给乡亲父老说一下吧。”年轻的书生沉吟了一会,出声道:“这上面说的第一件事情,是我们王上,被歹人行刺,死了。”
“啊。王上死了?前段时间不是还在过诞辰节吗?怎么就死了?”
“哎呀,老李头,你没听小郎君说,王上是被行刺了么。你别打岔。先听小郎君说。”
“第二件事情,是说都城那些王公大臣,想争夺权力。但又害怕武安侯爷。所以捏造罪名,用毒酒把侯爷毒死了。”
“什么。侯爷被毒死了。谁干的?”
“造孽哦。侯爷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被人害死了。”
“是啊。侯爷统领大宁军以来,洛流能打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侯爷待我们百姓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