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凤关大捷!
是役,歼敌定北军1万余,俘虏定北军6万余。定东军骑兵望风而逃。而大宁军的伤亡,区区不过一百余人。这个胜利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霎时间传遍了西南三镇,并向梁殷各镇传去。
一时间,大宁府百姓兴高采烈、交相称颂,安陵雪的民望一下提升不少。而最为重要的,大宁军起初的哀兵之势,在此次大战后,一扫而空,转变为高昂的士气,斗志一下被撩拨激发起来了。整个大宁军,士气恢弘,并且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之情。
没有人会想到,安陵雪的首次领军作战,会有如此巨大的,超乎常理的胜利。一部分大宁军中层将校,曾经对安陵雪领军能力的疑虑,经此役后迅速瓦解消散。末了还忍不住嘀咕一声“虎父无犬子”。
是的,此次浴凤关大捷,对安陵雪来说,最大的收获是完全取得了大宁军的掌控权。她以武安侯遗女身份,统领大宁军,是借用了武安侯生前的巨大影响力。而此次大捷,是用安陵雪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得到大宁军上上下下的认可,完成了对大宁军的正式掌控。此中意味不可同日而语。
刚结束完大战,安陵雪吩咐完将士打扫收尾战场,第一时间,她就领着军师伊明弘回到浴凤关指挥所大堂。端坐在大堂首位的椅子上,安陵雪没有一丝大战胜利的喜悦之情,反而冷着一张俏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堂下拱手参拜见礼的昭昌国长弓兵统领蒋业。
就是这名统领,在此前的大战中,率领昭昌800名长弓兵,埋伏在半山,以一阵阵的箭雨,打乱了洛流定北军的变阵,为大宁军骑兵冲阵,提供了便利,这是明面上的协助。其最为关键的协助,是以昭昌国的身份,向洛流的将领宣告了昭昌国的真实目的,昭昌国一直以来,谋划的都是攻伐洛流国。这一事实,让洛流将领惊恐不已、忐忑不安,更是严重打击了洛流的士气。
此刻的长弓兵统领蒋业,伏低着头颅,保持着拱手参拜的姿势。堂中的气氛压抑,使他紧张不安,额头开始冒起冷汗。大战已经结束了,自己和部下,对大宁军再无用处。自己的性命,以及800名长弓兵的性命,就在堂上端坐着的郡主安陵雪的一念之间。
蒋业喉头滚动,绞尽脑汁才字斟句酌地出声道:“请安陵郡主明鉴,正如此前信中所言,我等此次前来,是为相助大宁军而来。我等是友军,此间战事已了,该当向郡主辞行回昭昌,还请郡主应允。”
“友军?”蕴含冷意的嗓音回响在堂中。“什么样的友军,会不经告知,偷偷摸摸将800劲卒化整为零,打扮成十多个商旅团队潜伏进别国边镇?什么样的友军,会将800兵士的盔甲武器,避开各路检查,暗中运送到别国边镇潜藏?什么样的友军,会将掌握的关键军情扣留不发,偏偏选在大宁军出兵之日才行通传?”
看着蒋业维持着抱拳姿势不敢答话的狼狈样,安陵雪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知道那天你拿着昭昌丞相密信找到府门前,我为什么不见你么?因为我担心见到你们昭昌人的面,会忍不住心里的怒意,直接下令将你们砍杀了!”
蒋业额头见汗,知道此刻必须说点什么,来消减安陵郡主的怒意。只有这样,自己和手下才能安然返回昭昌国。他哀求出声道:“请郡主息怒。上峰有令,吾等军人只能听命行事,万不敢有逾矩之举。况且那日投上密信之后,大宁军接洽我等,安排一应埋伏事宜,我800将士都是谨遵军令,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慢。请郡主念在今日我手下兄弟们在大战中的奋力表现,对战局还是有一丝贡献的份上,从轻发落我等吧!”
“哼!你所说的贡献,在我看来,只不过是昭昌担心我大宁军在与洛流大军对战中败下阵来,以致于洛流能够从容回师,抵挡你们进攻洛流的兵锋。为此,你们不惜对洛流使用攻心战,想将洛流的士气压下来,妄使大宁军与洛流来个两败俱伤,从而再无余力面对昭昌的攻伐。”
“只可惜,洛流定东军统帅也是聪明之人,看破了你们的计谋。若是他一意孤行,执意挥师东进攻打浴凤关,两军对垒,两败俱伤,还真如了你们的意。”
听完蒋业的求饶之言和安陵雪的驳斥,伊明弘走近安陵雪身边,俯身凑近耳畔细语。听完伊明弘的私语后,安陵雪怒气消散了一些,沉吟半响,然后发问道:“昭昌丞相上任有十多年了。近期昭昌国的一系列动作,重重谋划,一计连着一计,不像是你们丞相司空献的手笔。关于这点,你知道哪些内情吗?”
听到安陵雪的问话转向,蒋业明白此次长弓兵的‘越境援助’行为,被安陵雪放过了。而自己性命能否保全,就在于自己一会儿提供的昭昌情报,能否让安陵雪满意。他当下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讲述出来:“郡主明鉴,最近昭昌针对梁殷和洛流的计策,都不是丞相司空献直接安排的,而是叫‘司南庭’的团队谋划的。这个‘司南庭’,很是神秘,我只知道九个月前,这个团队突兀出现在昭昌,就得到了丞相和王上的无条件信任。‘司南庭’的组织构成,领头人物,人员安排等等,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看到安陵雪微微蹙起的眉头,蒋业赶紧补充道:“末将句句属实,万不敢欺骗郡主。奈何末将位卑无足轻重,只有听令行事的份。朝廷的很多事情都是不甚了了。”
安陵雪听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蒋业的说辞。鉴于手头掌握的情况,蒋业也提供不了更多的情报。安陵雪思考了一会,对蒋业和800长弓兵定下了处置安排:“你手下800人,都是扮作商旅混进大宁府的。回去的路上,依旧商旅打扮回去吧。至于盔甲兵器,就留在大宁。至于回程的商旅货物……”
安陵雪说到这,将堂外等候的大宁军官唤了进来。
略微向大宁军官解释了一下缘由,安陵雪继续对蒋业说道:“至于回程的商旅货物,就由我大宁军挑选时下的瓜果,你们运载回昭昌,权当对你们王上此次援助的感谢了。”说到这里,安陵雪扭头对大宁军官下令道:“你记好,你带队护送他们商队直到大宁边境。每天检查一遍车上的瓜果。若是有瓜果腐烂了,商队还没有离开大宁边境,你就把他们800颗头颅摘下带回来。”
“喏!”
蒋业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敢出声。他思考了一会,感觉安陵雪此举并不是要找借口灭了自己这队人马,更大可能是担心自己回程拖拖拉拉,路上顺带打探大宁情报。自己只要找监督的大宁军官求情通融一下,载些耐长途运输的瓜果,自己兵士腿脚利索些,安然返回昭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想清楚这一环节之后,蒋业也就耐下心来,接受了这个安排。
安陵雪见蒋业没有异议,就挥手让蒋业和大宁军官一起退下。然后回头对伊明弘说道:“军师,大宁府的外来商铺和商队,要好好甄别一下了。混在其中的别国探子机构,要想办法根除。”
伊明弘点点头,安慰道:“郡主放心。此事由我来操办,必定将他们连根拔起。”
看到安陵雪兴致有些低沉,许是在忧愁被打乱的出征计划,以及愤懑于被人当棋子使,伊明弘继续说道:“郡主勿要多虑。虽说昭昌国谋虑深远,运筹了昭昌、梁殷、洛流三国的战争布局。但在我看来,此刻昭昌已是强弩之末,难再有所大作为了。”
听了伊明弘的话语,安陵雪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一些:“噢?军师何出此言?”
伊明弘见安陵雪认真发问,干脆在身旁椅子安稳坐下,不急不缓地出声道:“看来郡主确实还在担心昭昌国的事情。不如我们来复盘一下近期所有的变故吧。”
“随着前几日昭昌国丞相写给郡主的密信,很多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好多都能串连起来。‘司南庭’这个组织所策划的一系列计谋,可以说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综合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司南庭’的首脑,当得上是谋略大师,我个人是非常佩服和仰慕的。”
“但复盘过后,我相信郡主会放低一些对‘司南庭’的警惕之心,起码不会当它是大宁的心腹大患。”
“首先,第一个变故,是前梁殷王上寿辰上被行刺。那批刺客,选在寿辰的后半段时间行刺,那时是守卫力量相对松懈的阶段,非常合理。他们行刺成功了,但没有当场斩杀前梁殷王上,而是使其中毒,这里藏了后手。”
“第二个变故,刺客逃出都城后,先在大宁府搞出闹市当街杀人的案件,然后强闯浴凤关,最终逃往洛流。这是营造武安侯爷参与刺杀前王上之后,对刺客进行杀人灭口行动未遂的假象。当然,就算都城的王公大臣相信武安侯的品行,相信他不会参与行刺谋逆之事,刺客逃往洛流这个举动,也会让王公大臣的关注目光投向洛流。至此,昭昌国就能置身事外,不受关注地继续谋划后续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