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珠峰上乌云衔雨,丝缕斜落。浮岚雾中青山含翠,伞下独晴。
白衣女子自上而下,就这么踏着青苔藓石阶淋雨走来。最终,停步在了有伞的青衣正前方。
下方的徐令秋微微仰首,打量着薄衫半湿的女子,有些闹不明白对方拦路的目的。
好在二人还相距十来阶距离。
尚有余地。
正当徐令秋以为对方是学宫女子,想着身为老师要不要“授人以柄”时,轻纱帷幔下,飘来清淡如水的嗓音:
“你当过采花贼?”
......多冒昧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徐令秋再次感到语塞——这可真是寡妇裈袴沾泥焯,洗都洗不干掉。
无奈,徐令秋只好重新握紧伞柄,反问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江湖白鲤'?”
像个木桩一样淋雨的白衣,沉默了一下,将手抵在了腰旁的白柄上。
“我与豫州林家有旧。”
与林氏有旧.....
直到这时,徐令秋才望见她腰侧,悬着一柄浅色刀鞘所裹的绣刀。
来者......不善。
可徐令秋自问与林氏的遭遇无关,斗笠男子口中,猥亵九十岁老媪、唐家癔症痴女什么的,纯属污蔑中伤。
他当了这么些年“江湖乌燕”不假,但从未干过真正伤天害理、戕害百姓的事——事急从权,撞入正在沐浴的少妇闺房大概不算。
此时已到了扶珠山下,离学宫没几步距离,徐令秋也不愿动手暴露身份。思忖之后,便想走近些解释一二。
可脚下刚步上一层青石阶,
“咔——”
有人先手推刀!
“飒——”
徐令秋凝起眉心,瞬间转首!下意识的退下那一步石阶。
但还是晚了。
一道清风自白衣手边起,撩开山涧浮岚薄雾,拂至他耳畔拭过。徐徐如春风,手边竹伞却如危峰倾倒,不受控制的朝旁斜去。
等徐令秋感觉到右肩被雨水淋湿时,握伞的右手袖袍处,已经多了道口子。
而对方手中刀,才出鞘半寸不到。
并且白衣女子显然手下留了情,要不然方才断的,可能就不是袖袍了......
胸口衣襟被寒雨浸染,湿上了心头。
压力,骤他娘的生。
...
山中小雨未停。
同样是一人带刀,一人撑伞,形势却截然不同。
这名女子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徐令秋自知不敌,不得不换种心态应对。长舒一口气,抬头道:
“这位女侠,你可能有所误会......”
“误会什么?”
石阶飘下的声音轻柔清淡,相貌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徐令秋,继续解释:“去年我走了一趟豫州不假,但却是为了寻访故友,并且他也是林家人氏,名为.....”
白衣朝石阶下走出一步,平静打断:“林老夫人跳井前,喊得是你名字。”
“......”
哑然之后,徐令秋有些不可置信:
“林老夫人当真....跳了?”
“伸了一条腿,拉回来了。”
......幸好。
这位豫州林氏年高德勋的老夫人,若真跳了井,那他头顶的裈袴可真就洗不干净了。
可惜白衣女子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手压绣刀,继续走下几步。
二人相距六层青石阶。
逃怕是逃不掉了,徐令秋持伞静立,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
“听说林家遇窃不假,但并未丢失钱财珍物。而且据我所知,林家那些女眷也没有失身...若真是我干的,图什么?”
“我怎会知晓?”白衣微微侧头,不知是在困惑还是怀疑。
徐令秋扫了眼还剩五层的石阶,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林氏一度被誉为'豫州儒林',族中女子人人有文气,才情更胜男儿。传闻豫州许多因循守旧的儒生,因此心生嫉恨...女侠不妨从这方面着手查查?”
白衣默默走下第四层青石阶。
“我与林家那位好友,即便算不上君子之交,但也相识许久,没理由会干出这种事。”
三层。
徐令秋视线微抬,能够隐隐看出,白衣女子帷幔下的脸颊轮廓。
腰侧绣刀映射的刀光,看得更清楚。
面对女子的紧逼,徐令秋不免生出几分恼意:“女侠怀疑我,拿得出证据么?若没有证据还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惹恼了我.....”
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