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大坪,见血后的场面分外凝重。
两刀之下,白净男子锦袍褴褛,双肩衣襟一边破口见肉,另一边伤深见肩骨,血肉外翻,鲜血直往外涌。
他神色由不敢置信,转为瞪目瞳圆,尖嗓声音从胸腔挤出,刺破旁人耳膜:
“好胆!你知不知我是谁?!”
宫七清眸迷惘,看向身旁义弟,眨巴下眼睛,像是在问——谁呀?
徐令秋杵着刀,呵呵两声:“不男不女,不公不母,还能是什么?”
宫女侠噢~了一声,没言语。
在江湖上与人交手,若是到了自报名讳后台这一步,说明手底下吃了亏,却又碍于颜面,下不来台,只好看报名字能不能吓退对方。
她懂。
丈余外,一直默不吭声的乌袍男子,见同僚功败吃亏,终于往前走出几步,似是准备出手。
上官银瓶见此景,眉目登时一挑。
打架哪有让小辈儿一直往前的道理?真要因为这身绣衣受制,受这种窝囊气,那她这个师叔师奶,干脆也别当了。
没犹豫,走出几步拦下乌袍,学着那白净男子沉声开口:
“再往前,打断你手。”
顿了顿,上官银瓶想起此人臂长如猿的功夫,又补充:
“两只。”
绣衣吏与游走宫外的某些寺人一样,直隶皇权不假,但两者的关系,还真不是什么能和和气气坐一块喝茶的同僚。
所以乌袍人哪怕知晓眼前女子,乃是这趟南下的“绣衣直使”,但也仅迟疑片刻,便将宽袍内的长臂五指,游探而出。
白净男子亦是脚尖一点,死死盯着青白二人,冷目如蛇凝视,势要报那两刀之仇。
上官银瓶跃跃欲试,但李谕真与大红袍服老人却在此时,齐声开口:
“站住。”
二字一出,两人无论前掠势头如何迅猛,杀意如何凌盛,都立刻停步站定,敛袖束手,再不敢动分毫。
红袍老人先是欠身,朝李谕真作揖告罪,而后又朝牌坊方向颔首一礼:
“手下人没分寸,是咱家冒犯了。还请这位姑娘和小讲学,多多担待。”
徐令秋懒得生出什么表情。
宫七甚至都没看过去,只是上下打量着身边的秋弟弟,看看他有无受伤。
舞刀弄枪已经结束,到了耍嘴皮吐人唾沫的时候,作为学宫副山长的韩甫,自然走了出来。
“凡事都得讲个理嘛。眼下正是学宫早课时辰,你们将山道堵住,学子绕路上山岂不误了时辰学业?砍你两刀也是.....
“咳......
“再者说,殿下这趟出宫,虽然不合礼法,但也不是没跟宫里面提过。咱南陵民安物阜,危安问题自是不用担忧。既然都到了扶珠山,还有何可说?安心住下便是。劳烦几位回京后,跟宫里提上一嘴,不必忧心惦念。”
红服老人养气功夫极好,没有半分动怒,只是再低头:
“韩山主说的是,是咱家鲁莽了。不过这趟出远门,宫里还交代了些琐碎事,某等还得在陵京城逗留一阵。而且殿下先前在南下时遇袭,这南陵怕也没那么安全。
“话,怕一时送不回宫里。”
韩甫眉头一挑,听这意思,是还想回头来报复不成?
言语机锋还行,但这种事,老人不擅长,只好悄无声息退后几步。
讲理讲不通,还是得让年轻人来。
上官银瓶自然懂老人意思,觉得自己应该也算“年轻人”范畴。方才没与那乌袍过过手,不免遗憾,于是便抬手示意两位小辈儿不消动,自己默默出列。
韩老头莫名其妙,连忙上前,拽着她衣袖往后拉了拉:
“你是大长公主的婢女?年纪大了别瞎凑热闹,拳脚无眼,等会伤着你......”
??
上官银瓶脸色登时就黑了。
年纪大了......
她哪里大了?!
但她也不至于跟个老头儿计较,只好转头看向罪魁祸首的两位寺人,怒气直冲胸腹,只等对方再敢动一根手指,便将其一一掰折。
可惜,那红袍老人却没给机会,走到李谕真面前,低声不知说了什么,而后欠身行礼,带着余下两人,走向马车。
白净男子虽受了刀伤,但步子沉稳,并未回头。
倒是那乌袍,深深看了眼徐令秋,方才转身乘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