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血珠坠落,本宁之池水蓦地似沸,淡淡血色之泡自水面腾起。
旋即于熟睡之陆川周身爆裂,浅红之液四处散逸。
终如具灵性,缠绕陆川躯体,穿其毛孔,疾速渗入。
当此浅红之液侵体,全身肌肉仿若受巨压紧缩,汗水如江河奔涌,密布而出,汇涓成流,滴滴落入池中。
伴随含微黑杂质之汗液透体而出,陆川因近期突破锻体三层而略增之身高,竟复原初状。
此情此景,犹如饱吸水分之海绵遭猛然拧绞,水分尽泄无遗。
池水之沸,未久矣,约莫十数分钟,渐次式微。
于是池静之时,寐中陆川猛然目张,口中大呼:
“热甚!”
一声高呼,陆川遂没首入池,良久方探首水面,急喘数息,面露惘然。
初醒之际,若置炉火之中,炙热难忍,不由失声。
“此处何以觉热?”
池中少顷,复感凉意,陆川匆忙攀岸,望岩池而立,一头雾水。
立岸畔,思索片晌,陆川终无奈摇首,拾衣欲着,视线忽定于臂膀。
陆川愕然审视其臂,记忆犹新,此臂因练岩碎拳而伤痕累累,何以此时全无痕迹?
陆川惑抚臂膀,忽身一僵,难以置信之色骤现颜面,盖因其肌肤竟硬朗许多矣!
此象,竟是锻体四重将至之兆!
“此岂可为之!?”
此番发现,即令当事者陆川,亦瞠目结舌于当场。
陆川凝视臂膀,愕然良久,忽而阖目,深吸几许,待心绪渐宁,其掌微颤,复抚臂膀。
掌触之处,若角质之坚,虽未及金石之固,较之先前肤质,硬朗何止数倍!
此诚为锻体四重之先兆,皮肤更硬一分,则锻体四重,名副其实矣!
然陆川欲语还休,面露难以置信之色,恍若失神。
今日方入锻体三重,未及半日,何以遽至将入四重之境?
天降横福,陆川头晕目眩,面泛红潮,于岩池畔徘徊不息。
若真有此速,族比前三,又何足挂齿?
即陆氏十年一会,亦无所惧矣!
“然而…怎可能哉?”
喜悦之余,陆川早熟之心使然,未几便回神,蹙眉沉思,忆此事之始终。
洞中并无异常,环顾一周,终视线落于岩池。
“此岩池之中,岂真有异乎?”
陆川面露愕色,随即自摇其首。
此岩池也,自幼至今,浸泡之次数无数,然今日之变,实属首次!
究其何故欤?
炎柳之效,一品灵药耳,令余十日间达锻体三层之境,已是极致之功,安能复有他变?
“其间必有非常之处。”
陆川唇紧闭,稚颜上显坚韧之色。
此事之重,彼心知之甚明。
倘能探其奥秘,于彼而言,意义非凡。
“今日较往昔愈疲…然非仅此一次…此处寝寐?昔日亦曾有之…”
陆川踞于岩池之畔,眉锁深思。
冥想间,手掌不由自主地抚摩臂膀。
俄顷,掌忽僵止,目光缓缓下移,落于臂上,原有多处血痕…
“血迹乎?”
陆川目中精光闪动,蓦然探手入岩池旁岩隙,取一短匕而出,乃昔日遗物。
匕首微用力,轻划指端,一滴鲜红血珠溢出。
陆川稍作踟蹰,谨持细滴,轻轻落入岩池之内。
血珠坠岩池,声清越于幽洞,陆川目不转睛,凝视血珠没处。
珠血落池,激起细纹层层,赤色渐散,须臾,静谧之池忽于陆川惊视下,泡沫腾生,其中隐约淡红液涌动。
陆川喉头微动,掌颤探池水,瞬时泡破,淡红液缕附掌,伺机由毛孔潜入。
随淡红液之浸润,陆川掌心忽感炽热,其感犹如初醒之时,且此次更甚,分明感知淡红液丝丝渗肤肌膜之间,使掌肤日益坚韧。
“果然如斯!”
陆川稚颜洋溢狂喜,所猜不虚,岩池之水,需血染而显神妙!
陆川双手轻握,其掌肤较他身他处硬实甚多,此乃片刻沉浸所致之效,可谓神妙。
依陆川度之,即便是昊阳镇中售价高昂之三品灵药,亦难及此奇效!
然则何故,此池水能有三品灵药所不能及之神效耶?
池中之水,历年探索,源自岩隙渗出,本为寻常山泉耳。
虽清冽异常,陆川敢断言,此泉无奇效可言。
而身受此变,又当作何解?
陆川抚额长叹,心绪难平,遂就池畔卧。
究其池效之由,虽不得解,然对此陆川而言,未尝非天赐机缘也。
陆天以伤患之故,需灵药滋养不辍。
灵药价昂,加之其性固执,拒陆族援手,故常孤身入山,或狩猛兽,或凭运觅药,以此谋生。
然此法所得,自难比陆族同侪之修行资粮也。
于是时也,岩池之功,于陆川而言,愈显重要矣。
陆川拳紧握,非独因其修炼需借岩池之力,亦深知此事若扬,必致哗然。
或乃至昊阳镇诸势力觊觎,届时陆府门前,风波恐不小矣。
无罪之人,怀宝则愆,此理虽幼,陆川心知肚明。
陆川唇紧闭,胸中已有筹谋。
方欲起行,目光忽凝,轻噫一声,直视岩池顶之洞穴,似有微光一闪。
平日遇此,陆川或不以为意,而今对此岩池挂怀甚深,是以洞中一物,皆不敢稍忽。
其目盯紧前番微光闪现之处,目不转睛。
在其专注之下,微光复现,且较前更为急促。
俄而,一线细光自上堕落,陆川目送之,直落入岩池深处。
池面之上,因光点之坠,细纹涟漪轻漾开来。
陆川凝眸注视那微光没入岩池之处,随即咽喉微动,咽了咽唾沫。
光点陨落之际,他隐约窥见,其内似含一滴深红之液。
那液体,与先前陆川滴血之后所见浅红之泽,无异也!
“观此,秘密当藏于其上…”
陆川目中光芒愈发明亮,仰首望向岩池顶之山洞,低语自言。
“此为何物?”
陆川一脸惑然,手中持物审视。
看似不过三指宽之玉珠,色呈淡灰白。
握于掌中,却有种异样之柔,此触感非石质所有,亦非玉,更非木所能及。
似石而非常石,类玉而非真玉,肖木而非实木。
此乃陆川费尽心力攀至山洞顶部,自隐匿裂隙间所得之物。
观先前液滴之所源,殆为此宝无疑。
“异哉此物。”
陆川低语,于指大玉上,隐约可见斑驳纹路,状若神妙符箓。
符纹遍布玉体,使之愈显神秘,犹如古奥菩提珠圆。
此刻观之,玉菩提除却那些一见之下便感玄奥难解之符纹外,并无他奇。
然陆川心知肚明,适才所见红光液滴,非幻象也。
“岩池之所以能有此神效,盖因此玉菩提所致…”
陆川稚颜凝重,思索之际,忆及光点落池之景,唯有此说能解岩池何以具此奇效。
正当陆川沉思之时,洞外忽传石滚之声,遂急将玉菩提纳入贴身衣袋,紧贴胸前。
“兄长,吾知君必在此。”
陆川方毕收玉菩提,俄而蝶影翩跹,现于洞口,乃一年约十三四女童也。
女童衣素色素衫,简朴无华,然清灵之气,不因此减焉。
其容颜虽稚,而精致非常,明眸善睐,闪烁间愈显娇俏可人。
陆川窥之,心下稍宽,知此女童非陆氏族人。
彼乃王嫣昔年自雪域中拾得之遗孤,时陆川甫诞未久,较之稍幼,二人青梅竹马,情同手足。
因孤苦无依,未从陆姓,王嫣遂赐以雅名曰“清琳”,其人亦如其名,清逸若兰,灵韵自生。
“兄长,日已西沉,娘呼唤多时矣。”
清琳笑靥如花,近身而来,纤手自然而然环于陆川臂弯,牵引之向洞外行,且行且语:
“夜幕垂落,石径难辨,难道兄长欲重蹈覆辙,再宿荒岩耶?”
陆川侧目视之,清琳喋喋如春雀,不禁莞尔。
旋以掌轻抚胸前,贴肤之玉菩提,似有微凉意渗心田。
玉菩提之由来,陆川虽懵懂未解,然心感其必非俗物也。
夜幕低垂,覆苍穹以幽邃,清辉皓月,洒落尘世,涤尽白日之余温。
室之内,陆川瞑目酣眠。
窗棂隙间,月光缕缕透入,部分光华,恰映其身。
忽尔月色波动,涟漪微起,奇景乍现。
寒凉月华,丝丝向陆川胸前汇聚,微光渐盛,隐约中,可见光华核心,乃一枚古朴玉菩提,透着淡淡沧桑。
适逢玉菩提放光之际,本沉睡之陆川双眸微启,未及全睁。
脑海中突遭晕眩侵袭,继而惊骇察觉,自身竟置身于一片漆黑虚空之中,周遭无光,死寂且寒彻骨髓。
此变故陡生,使陆川心生惧意,毕竟,彼仅一介十四龄稚童耳。
陆川方惊惧间,忽闻细微之音,于幽暗静谧之境袅袅而生。
瞬息,光团一抹蓦然现于目前。
凝神细审,此光之形,竟与其貌酷肖无异,唯其面庞,了无生气,惟余木然。
“此何故哉!?”
陆川瞠目结舌,直视彼类己之光影,心神为这诡谲景象所惑,惶恐不已。
正当陆川愣神之际,那光影“陆川”忽尔动作,身姿闪转,双拳开合,一套陆川稔熟之拳术,流畅展于其手。
“此乃岩碎拳欤?”
观光影所施之拳,陆川目不暇接,继而震撼之情溢于言表。
其所悟者,此光影所演岩碎拳,似较陆天更为挥洒自如,乃至…圆满无缺!
暗沉沉之空间内,光与影交错疾行,双拳舞动之时,宛若猿猴之姿,舒展自如,较之陆天施展时,更显灵动之气。
陆川目含震撼,注视那与己无异之光影,其演岩碎拳,清晰闻九声清越之震!
陆川低语,然正当其惊诧之际,光影拳法甫毕,身形突生奇妙震颤,此颤之下,陆川臂间竟又微弱沉闷之声震起!
声细如丝,若非空间寂寥且陆川心神专注,此声恐难入耳。
陆川瞠目结舌,视向光影,仅九震之力之岩碎拳,何以至其手,竟能出第十震!?
陆川敢断言,此第十震,即便是其父陆天亲为,亦未必能施展。
“何故如此?”
陆川忽陷木然,良久始渐回神,蹙眉深思。
虽仅观一遭,心生异感,光像所展岩碎拳,较之陆天白日所为,似更自然灵动,乃至圆满。
至于光像何以有此奇能,非陆川所能悟也。
然隐约间,自觉此次或遇至宝矣。
念转瞬息,光像一套拳毕,并未消散,复又身形闪动,再启一套同宗岩碎拳,自始而终。
望其若猿猴般灵动之姿,陆川略显痴醉,初时惊惧不觉已逝。
心神聚敛,目不转睛,凝视灵动光像,稚颜上思索愈浓。
反复揣摩光像拳式,细微曲直皆铭记于心。
审视既久,陆川终分腿站定,摆出架式,仿效光像,缓展岩碎拳。
暗室之中,二人影伴光像,不厌其烦,拳法连环施展开来,拳声不绝于耳,其间震声,十之八九皆出自光像。
于斯情状,陆川非但未露气沮之色,其幼面乃盈认真。
演拳之际,不自觉随光影之拳势而微调焉。
此调虽微,然效若点睛,细处之改,竟致意外之获。
拳展掌舒,臂似猿猴灵动翻飞,四声清脆连发,陆川之拳风,于此带风声而起!
陆川目瞳此刻愈发明亮,未曾料想,区区微调,使岩碎拳修习竟如臂使指,顺心应手!
其感犹如蒙受无上良师亲授,且此师之造诣,骇人听闻。
此等进境,令陆川心悦狂喜。
设若陆天知其仅一日之功,岩碎拳已达四震,恐惊落颚矣。
彼昔修行近月,方勉力至此速,而陆川,则远超其数十倍也!
既获此等造化,陆川神采焕然。
非但未感倦怠,反躬身续练,复展拳路,通臂之拳,周而复始,期令己之拳术,能与那光影一般无二。
漆黑空间,似脱凡尘岁月之缚,陆川痴迷仿影,不辍练习。
其汗如雨下之中,拳法渐进,与光影之姿,愈见合拍。
漆黑之域,光与人影交错闪烁,犹如二猿灵动机巧,于拳掌开阖之际,裂风声声,生动非常。
室之内,陆川懵懂启目,日光已泼洒其面。
目张而望室内之辉,忽如鲤鱼跃波,床沿一落,方欲踏步,极度酸楚感骤至周身,陆川几乎膝软仆地。
“此何为哉…”
突来之酸楚,令陆川愕然,犹如历经彻夜苦训之感。
“非梦欤!?”
忽焉,陆川若有所忆,震撼之色浮面。
随即,牙关紧咬,勉力起身,岩碎拳之式流畅展开,熟练若经千锤百炼。
而实则,此拳法乃昨日始自陆天处习得,唯彼心知肚明。
室中少年,神色庄严,一套拳术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继而,臂动袖拂,噼啪声连连不绝。
五震清脆,拳法既终,陆川身形顿住,面上异色交织,惊愕、狂喜兼有恐惧。
“何以修炼如此神速…”
陆川凝视双掌,自言自语,心觉五震似非目前之极,倘若有心,乃至七震亦非难事矣!
如此进境,令陆川惊叹莫名。
陆族少年习练岩碎拳者众,然能于斯龄达七震之境者,盖寥若晨星。
“此事究为何哉?”
陆川眉峰紧蹙,沉思片晌,忽以手探胸,取出贴身内衣囊中之神秘玉菩提,乃昨日洞中所得之物也。
若论陆川身怀何物堪疑,此玉菩提必居首位。
“此物真有如此神妙乎?”
陆川握玉在手,微温凉意自掌心渗入,似可稍解体肤劳乏之苦。
按捺心绪起伏,陆川复又谨慎将玉菩提贴身藏好。
彼隐约感知此玉非同小可,若其事外泄,必致纷扰。
是以,此事宜秘,勿使第二人知为上。
藏妥玉菩提,陆川遂推门而出,先乃随意品酌王嫣备之晨食,继而疾如流星,没入山洞之中。
盖其身今酸楚过甚,倘复施激烈之修练,恐致躯体受损。
然幸甚至哉,此境遇于岩池妙用偶得之陆川而言,实非难事一桩。
于岩池内滴血,陆川怡然浸泡半时辰,方自其中起身。
不仅体内酸楚霍然而逝,且体态似亦回复至最佳之态。
抚其肤,觉坚硬更甚从前,陆川稚颜上不禁欣色洋溢。
以此速计,十数日间,其或可正式步入锻体第四重!
出岩池,陆川复演练岩碎拳一套,此次全力以赴,无所保留。
七声连震,拳既落,掌亦止,陆川面赤激动。
凭此七震岩碎拳,彼自信满满,倘再逢陆牛那厮,必不复前次之狼狈,任人揍而无力还手矣!
良久,陆川始稍定,嘿然一笑,遂出幽穴,复行日课之苦修。
虽则岩池神效在身,陆川心明一理:
修行之道,本乎自身。
外力虽能顺修行之路,欲登修途之巅,终赖己力。
是以,岩池之助岂可代勤勉之力?
此实为陆川之宝也。
一日苦修毕,薄暮时分,陆天面沉如水,至以验陆川之进境。
于陆川修行,陆天素以严苛名之。
然严苛如彼,见陆川岩碎拳一轮功成,竟发三震,虽强抑之,舒眉间难掩惊悦与惬意。
陆川见状,心稍宽,暗自窃笑。
倘陆天知其岩碎拳已能七震,不知面色何其精彩矣!
酷暑当下,陆氏小辈竭力苦修,盖皆知半年之后,陆门族比将至。
此族比于彼等,意义非凡。
陆氏非豪族巨擘,实力未臻鼎盛,故难以令族内众人皆享极优之遇。
欲得家族灵药秘籍之育,必展露其卓尔不群之姿。
是以所谓族比,实乃脱颖而出之擂台,虽或为人生首场正规较量,然于彼等未来之成就,影响深巨,不可小觑。
家族倾力栽培者,其进境自当远胜孤身修行之辈,特异情形自不在此论焉。
众人皆忙于族比筹备,是以近时少有人扰陆川,彼亦乐得清幽。
获奇玉菩提后旬日间,夜夜梦回,皆入幽暗之界,其中有师,至善至美,无可挑剔。
岩碎拳之九震,愈后者愈难习,尤以过七震后,难度倍增。
陆川虽苦练十日,仅能勉强发第九震,且需状态上佳,至于第十震,则全无头绪可言。
然陆川未感气馁,盖心知肚明,十日之内使岩碎拳达九震之境,速度惊人,非常人所能及也。
此端倪,于平昔陆天察陆川进境时已可窥斑,彼仅出六震,陆天视之目光,渐露奇异。
盖其昔日习岩碎拳,费两月光阴,方至六震之境,陆川则于旬日间达成,此速也,即严苛如陆天,亦无辞可责。
且于勤练岩碎拳之际,于身之锻炼,陆川未尝辍止,反是借岩池之殊效,悄然增陆天所定课业数倍。
由是,虽每入岩池,状若疲犬,然待半时辰后出,旋即精神焕发,肌体酸楚,尽皆消逝。
如此刻苦修行,虽备尝艰辛,成效却是彰明较著。
不过数日,肤转坚厚,时或能以拳击石而不伤,施岩碎拳之时,力道倍增,非止一星半点之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