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馆内,肃穆无声,惊异之目光纷纷凝固,呆望石台上之少年,心头震骇,使之久不能言。
“竟真胜之矣!”
陆天亦因结果而愕然,片刻后,身形遽颤,面庞霎时染上狂喜之色。
今日陆川所赐惊喜,冲击之大,实难言表。
石台之下,陆姗轻抚胸前,以缓心中震撼,其眸紧盯陆川不放。
此前她与陆力相搏,不过堪堪持平,而陆川,竟能败陆力,此间接示其力,即便是她,恐亦非陆川之敌。
从某种程度言之,此次族比之魁首,实为陆川!
“三弟之子,果非虚名也!”
陆姗侧,陆肯缓缓言道。
石台之外,陆力面色惨白,目光迷惘,显未从此逆转局势中回神,未曾料想,终究会败于向来轻视之陆川手里。
此结果,令其难以接受矣。
“断无此理!”
周遭诸人注视之下,陆力觉如芒刺在背,面色数变,忽地怒喝一声,足踏实地,复又腾跃台上,状近疯狂向陆川攻去。
察比试已然终结,陆力犹自狂态毕露,陆川眉心亦蹙,步履横移,双手似铁钳,欲将陆力再度掀落台下。
方欲施为,猛然间,厉喝破空。
“退散!”
喝声方起,人影自上急坠,巨手宛若鹰爪,直取陆川。
陆川一惊,连忙松手,而对方攻势不止,直逼其肩。
“陆熔!”
变故突生,众人皆惊,及至识得出手者何人,台下陆肯怒声呵斥。
“尔亦退散,勿撄吾子!”
陆肯声落未久,另一身影瞬息掠至,瞬间挡在陆川之前,陆天是也。
“陆天,汝竟自信如今能敌吾?”
陆熔见陆天介入,不由冷笑道,掌心玄力鼓荡,风声锐响,猛向陆天拍击。
陆天面对陆熔来势,面色凝重,非但不避不让,反以一拳迎上,与陆熔力撞击于一处。
烈猛之气浪,在双拳交击之下呈环状激荡而出,石台上尘埃尽扫,继而,众目睽睽之下,惊人之景显现!
陆熔竟被生生震退数步!
乾元境界之陆熔,竟遭震退!
原本欲即刻援手之陆肯,脚步亦于此瞬间凝固,高位上,陆战正待勃然大怒,面上怒色却骤然冻结!
“尔之实力!?”
陆熔踉跄立定,心潮澎湃,望向陆天,惊愕脱口而出。
“伤愈则力复,后辈较技,汝何以插手?莫非真视吾父子为可欺乎?”
陆天淡然言道。
“三弟,汝之修为已复旧观?”
台下,陆肯闻此言,霎时喜色溢于颜表,一乾元强者于家族之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今陆家,含彼在内,仅三人达乾元之境,即便如此,陆家于昊阳镇亦颇具声望。
今陆天伤愈力复,意味着陆家将再添一乾元强手!
观礼嘉宾,皆现震撼之色,深知自今日起,陆家实力必有大增。
席处,陆战蓦然回神,亟跃登石阶,紧握陆天臂膀,感其身内澎湃玄力涌动,不禁畅笑开来。
“善哉,终未负吾望!”
陆战用力拍击陆天肩头,旁立陆川窥见老者目泛微红,心绪激荡,昭然若揭。
“陆熔,光天化日之下,尔竟胆大妄为,私自动手,欲使吾陆氏颜面扫地乎?”
陆战眸中赤色旋即收敛,猛然转首,目光凌厉,向陆熔呵斥。
陆熔闻声色变,陆战于陆府权威甚重,素来言出必行,虽今日陆熔亦踏入乾元之境,仍不敢悖逆,唯有低头默然。
“父,此事暂且按下,眼前尚有诸多宾客。”
陆肯近前低语。
陆战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怒意,挥袖言道:
“尔先平息此番纷扰,而后众人随吾至后院集合!”
言讫,携余怒转身而去。
陆肯目睹此景,苦笑颔首,侧目陆天、陆熔二人,经年累月,仍旧针锋相对,乃至影响后辈,亦步其后尘矣。
陆府后苑,通常而言,此地乃陆府重地,故而常人不得其门而入。
后苑一宏伟大厅内,数道人影端坐,首座者,面带愠色,正是陆战。
其下,则为陆肯、陆天、陆熔等陆府嫡系子孙。
陆川与清琳亦坐于陆天之侧,观此氛围非善,皆默然不语。
“陆熔,今日汝可谓声名鹊起矣!长辈竟对晚辈出手,欲使吾陆府于昊阳镇颜面无存乎?”
陆战目光逐一扫视众人,旋即手掌猛击案桌,声色俱厉。
“爹,儿确是行事鲁莽。”
陆熔深吸一气,低语道。
先前见陆力竟败于陆川之手,实难接受。
自幼至今,其与陆天竞争不断,此番较量,亦及双方子嗣。
“爹,二弟确有孟浪之举,望勿过于动怒。”
陆肯叹曰,身为长兄,不得不言。
“三弟伤愈且实力重返乾元之境,此乃陆府之喜,不宜嗔怒。”
闻此言,陆战面色稍霁,转视陆天,忽而不满轻哼:
“彼伤早可愈,偏执拗至极。”
陆天苦笑颔首以应。
“然则无论如何,能自奋起便佳,今吾陆氏基业亦颇丰,正需人手料理,自此而后,汝亦当多所关顾,勿作无事之人。”
陆战言道。
“诺。”
陆天稍一踟蹰,终首肯之。
今力已复,为陆氏效力,正当其时也。
陆战见陆天未拒,乃欣然颔首,继而沉思片刻,续言:
“赤焰庄近事繁多,汝宜多加经略,琐细之事,则有陆肯襄助于汝。”
言讫,陆熔面色微变,难掩不快。
陆氏于昊阳镇及其周边颇有资产,而这赤焰庄,实为其中之重,岁入盈余,几占陆氏半壁江山。
更甚者,此庄往昔皆由陆熔一手打理。
心中虽大为不悦,陆熔亦不敢违逆陆战之意,盖以其适才方触陆战之怒也。
闻令掌管赤焰庄,陆天亦一时愕然,显知此庄于陆家举足轻重。
略一犹豫,遂亦点头应允。
既吩咐毕,陆战目含慈悲,视陆川、陆姗及面色未复之陆力,笑言曰:
“复有今日,陆川之表现亦极为出众,实则,彼乃族比之首也。”
“此次较艺之赏,吾稍后使人送至尔等府上,至于家族之中武技阁,任尔三人观览。”
“有所需索,直言于祖父,务必于昊阳镇猎兽前更进一步,届时,吾陆氏一族于昊阳镇之声名,亦可借此增光矣。”
言及能遍览家族武技阁,侧坐已久的陆川闻之,双目瞬时炯炯生辉!
族比既讫未久,陆川居所之小丘,忽而喧阗增盛矣。
自午后迄今,贺客络绎,盖众人皆明,今日陆川与陆天之所显,必致其再成陆氏之心膂,其位望之隆,匪细也。
陆天乃嘱咐王嫣殷勤款待来贺诸人,而后始礼送之。
室中,阖家四口复聚,共进晚餐,王嫣面庞笑意盎然,至此时犹未稍减。
于所谓荣华,其实未尝萦怀,其所重者,唯陆天、陆川耳。
二人安好,则愿足矣,何惜复加之?
“陆川,锻体七重,九震岩碎拳精熟程度竟不逊陆力之六合掌,此等进境,诚可畏也!”
餐间,陆天忽置箸碗,含笑而言,意蕴莫测。
陆川闻此,隐于案下之手不禁微颤,其修行速疾,似已启陆天疑窦。
“吾亦乃昨夜就寝前夕,陡然突破至锻体七重。”
“至于岩碎拳与六合掌,日日勤练不懈,究其因由,吾于二者领悟颇速,似有独到之处。”
陆川搔首,继而蹙眉低吟。
陆天一时愕然,视陆川之态,诚恳非伪,亦蹙眉沉思。
武技修习,确有天赋异禀者,悟性超凡,闻昔有武技奇才,诸多技艺,一旦入手,瞬息之间,即能精通。
陆天于此事,虽感惊异,尚可接受,而陆川之修炼进境,未免速矣。
溯半年之前,陆川仅达锻体二重耳。
半载光阴,连跃五重,此等速度,非惟昊阳镇中罕见,即置之陆氏宗族,亦堪称卓绝。
陆天复问曰:
“曩者半年,汝确未曾服食何灵物耶?”
虽前番所测,陆川之躯吸纳灵药,效验颇佳,然因条件所限,其间陆川所得灵药,品阶实属平平。
倘若灵药之质本非上乘,吸纳之力再强,何益之有?
陆川眨眼,似忆往昔,从容言曰:
“似是未曾,唯前两月,独入山林修行之际,偶得彩果一枚,啖之,当时未觉身躯有何异样,难道此中藏玄机乎?”
陆天凝思片晌,然终未能忆及所谓彩色之实为何物也,遂摇首,言之未确曰:
“或然…罢之,盖汝机缘巧合食得灵果欤。”
观其态,似亦悟此事究诘无益,遂不复深思。
无论如何,陆川之能得以增进,此为至善之事也。
陆川见陆天不再追问,心下始放宽,至于神秘玉菩提之事,不愿遽露,待时至,自当亲告陆天矣。
“尔今日族较拔得头筹,实出吾意外,然切勿因此而傲,修行之道,不可稍怠。”
“岁末将至,昊阳镇之猎兽大典亦随之启,彼时,镇中各势力之后起之秀皆将参与,陆氏之声威,汝不可使之堕也。”
陆天色庄而言之。
昊阳镇三年一届之猎兽盛事,陆川自是了然于胸。
此乃昊阳镇三年间最为繁盛之时,乃至镇外之人,亦纷至沓来,共襄盛举。
谈及猎兽,必及昊阳镇之三大势力。
独孤氏、令狐氏、血刃馆焉。
独孤氏与令狐氏,实为昊阳镇之望族,历世经营,底蕴之深,堪称魁首。
血刃馆创设虽仅十载有余,而后发先至,其实力足令独孤、令狐二族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血刃馆之名,不仅响彻昊阳镇周遭百里,商旅若得其护,寻常蟊贼,莫不退避三舍。
此三强之下,陆氏一族实为翘楚。
乃至有言,陆天既复其力,陆家亦具与三强并肩之资。
盖独孤氏之厚积,不过乾元境强者五人尔。
至于所谓猎兽之会,乃此三族合办,究其根本,实为各族青年才俊之试炼场也。
此间,又隐含诸势力之间另一种暗斗。
孰能于此试炼中卓尔不群,其家族必添荣耀,此乃以青年人材之争辉,显家族之优越,乃竞争之另类表现也。
是以,对此所谓之猎兽试炼,昊阳镇诸大门阀皆视为至宝。
为能在是试炼中博得佳绩,参与之青年才俊,无不是各家族之中之翘楚,其竞争之激烈,非陆川今日所历之小族较技所能及也。
而彼等对手,亦必较陆力更为强大。
此实乃真试炼焉!
“儿知之矣,爹,儿不敢稍有懈怠。”
室内,陆川收束心绪,仰首笑而言之。
闻陆氏近年于猎兽试炼中所得之绩不佳,颇招物议。
故祖父等人于此次猎兽,寄望甚殷。
陆天颔首称许,语重心长曰:
“独孤、令狐二族,身为本土豪强,对吾陆氏乃至血刃馆颇有排斥之心。”
“历年图谋,意图压制吾陆氏,其意昭然,欲使外界咸知,在昊阳镇中,彼等方为强主,吾陆氏若欲壮大,须得观其颜色行事。”
言及此,陆天不禁冷哼一声,续曰:
“吾陆氏多年隐忍待时,今吾实力已复,何惧之有?”
“尔当奋发,期于此次猎兽中扬吾陆氏威名。”
陆川再拜首肯。
陆天见状,亦莞尔一笑,遂以一锦盒授于陆川,言曰:
“此乃祖父赐汝之赏,内藏三品灵药两株。”
“另,自今日起,汝亦获准进入武技阁,欲习何武技,任君自选。”
陆川闻此言,目瞬时明亮,急趋而接,心忆往昔山行偶得炎晶果之幸,后再未逢三品灵药。
彼以玉菩提炼就之二丸丹药,量微而珍贵,吝于服之。
今幸得双株灵药,终可验那丹药之力,究竟能至何等境地。
陆天见陆川纳盒,手一挥,嘱之曰:
“时已晏,归寝休憩,余将先行赴赤焰庄探视,至于修练之事,汝当自理。”
陆川颔首应诺,怀揣锦盒,疾如流星,出室而去,心中切盼一试,由三品灵药凝炼之丹丸,其效究竟何等神妙。
潜返房,陆川遽尔反闩其户,而后背倚门户,微舒胸臆,继而趋至案前,启手中锦匣。
锦匣乍开,展现内里朱绸,绸面之上,静躺二株体态嫣红,犹如炽焰腾燃之灵芝,馨香诱人,袅袅四溢。
“阳炎芝也!”
瞩此二株殷红灵芝,陆川面上难掩喜色,显已耳闻此等价值连城之三品灵药矣。
“此二株阳炎芝,价当不下千金。”
陆川啧叹连连,如斯巨资,彼生未尝见也。
陆川搓掌之间,取贴身藏匿之玉菩提,首贴一株阳炎芝。
玉菩提既触,该芝迅即枯槁,一如所料,其中精髓药力,似为玉菩提尽纳其中。
吞噬一株阳炎芝后,玉菩提内落出三粒火红丹丸,为陆川一手揽入。
握丹于掌,微觉暖意融融,陆川之喜愈浓,观此阳炎芝药力,似胜于昔偶遇之炎晶果。
获此佳藏,陆川复以玉菩提噬余下一株阳炎芝,终致二芝俱化作六枚朱红丹丸。
陆川收六枚朱红丹丸于瓶,而后颔首意足,趺坐榻上,自枕下探出双瓶。
其一内置炎晶果炼就丹丸两枚,光华熠熠。
另一则盛森白寒丹数十,此寒丹者,乃清琳寒气突发之时,陆川以玉菩提吸纳所得也。
依陆天之言,此寒丹价值连城,其间蕴藏之寒煞之气,于坤元境强者尤为紧要。
陆川蓄此,实为预备他日突破坤元境所需。
取盛炎晶果丹丸之瓶,陆川谨小慎微倾出一丸,心一横,吞咽而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价值千金,实力提升为先。
丹丸甫入腹,陆川顿感纯粹药力汹涌澎湃,瞬间充盈全身。
在这磅礴药力催动下,陆川之躯仿若饥渴幽灵,无论肌骨脏腑,皆贪婪吮吸此精纯之力。
全身吞噬之际,游走经络之间之玄力种亦释放吸力,摄取药力,日益茁壮。
如是汲取药力之景,竟绵延一刻之久,而后雄浑药力始见衰减。
复又缓度半时辰,陆川双眸,乃渐次睁开。
“药力之强,诚为罕有。”
目启之时,陆川感体内力量益发充盈,经络之中玄力之种亦随之茁壮,其目中喜悦之色,难以掩藏。
此为其首度服食以三品灵药炼制之丹丸,其效之佳,实出意料之外。
大凡灵药,虽有益身之效,然因诸种缘由,难免瑕疵并存。
而陆川所吞服之丹丸,则全无此弊,其感若玉菩提炼丹之际,已将所有瑕疵摒弃殆尽。
以此法,使得人身能毫无保留,尽纳此温厚雄浑之药力。
故而,一粒丹丸之功,远胜灵药多矣。
盖因吸纳之际,毫厘不费,他人欲得同等之效,恐需连服数株三品灵药方可比拟。
“玄力之种亦日益壮硕,若保持此速,或无需太久,即可晋升锻体第八重矣。”
陆川眸中兴奋之色闪烁,闻陆天诸人寄狩望于己身,心下若谓全无压力,是为不诚。
独孤、令狐二族,基业胜陆氏,且闻其年轻一辈亦不乏俊杰,陆川欲与之并驱,自需殚精竭力矣。
身为陆门之后,家族荣辱,不可不思。
猎兽大会于陆府声名大有助益,此次若能绩优而还,陆府或可比肩血刃馆,与独孤、令狐鼎足而立。
“碎岩拳及六合掌,吾已娴熟,明日至武技阁探查,倘能习得强技,战力自当倍增。”
陆川低语,其实依凭仍在玉菩提之光影教习,借此宝物,武技之威可达极致,故此优势,断不可弃。
既心意已决,陆川乃整饬器皿,遂即就寝,沉沉入梦。
今日激战,疲累之感,颇为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