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川课业既毕,遂疾趋陆府。
道中所遇,多为昔时泛交,而今见陆川,皆热情前驱寒暄,亲昵之态使陆川颇感局促,故浅应之,寻机脱身。
武技阁,隐于陆府后苑,实为陆府重地,非特允不得入焉。
及至阁前,有卫士戍守,识陆川也,乃颌首示善,纵之入内。
步入武技阁,墨香氤氲迎面,陆川环视,见阁宇广阔,其间红木架错落有致,架上武技典籍充盈。
如此蔚为大观之武技藏书,陆川生平首见,眸中遂燃炽热之色,心知此间每一卷武技,皆陆府耗资巨万,遍访搜集而来。
陆川缓步静谧之武技阁,目不暇接,琳琅武技纷陈于前。
各式武技,纷繁复杂,令陆川目不暇接。
然其所观,大抵皆为一品之技,二品者稍逊,至于三品武技,则未尝得见。
“三品武技,藏于深处,此处焉能寻得。”
陆川正蹙眉间,背后忽闻娇音,亟回首,乃见陆姗双手环胸,倚架而立,含笑顾之。
“陆姗姊亦在此耶。”
陆川见状,亦以笑应之。
“陆川弟,真乃深藏不露也。”
陆姗步步近陆川,俏颜近贴,嫣然一笑。
陆川唯有以苦笑应对之。
“走罢,吾领汝观家族三品武技,但祖父有言,未至坤元境,不宜修习三品及以上之武技。”
陆姗越过陆川,少女曼妙身姿,分外诱人。
陆川笑而随陆姗深入,书架渐稀。
终,陆姗驻足于末尾一架前,曰:
“此即吾陆氏所有三品武技矣。”
陆川好奇心起,趋前观之,见架上陈十卷古黄之物,其侧各立木牌一枚,上书武技详介。
陆川之目掠过此十枚木牌,眸中微露光彩,此番武技,但闻其名便觉较先前所观者更为雄浑几分。
“汝莫非真欲修习三品武技耶?”
一侧陆姗见状,不由带些嗔意言道。
陆川一笑,正欲不拘小节择其一,视线却忽转至木架隅角之处,彼处竟静躺一卷淡墨色之武技卷籍。
“此为何物?”
陆川近前,目光带疑,望向书侧木牌。
三品武技,般若指,残卷。
陆川呆望木牌之上简介,未料此三品武技竟是残缺之物。
“此套武技,闻祖父偶得之,然正如牌上所言,仅武技之一残卷耳,若汝心诚欲一窥三品武技之堂奥,不妨另择他种。”
陆姗上前解释道。
“残卷而已,竟能获祖父珍藏于此,想来这般若指必有其过人之处?”
陆川沉吟道。
“尚可,然学不全则无用矣,据祖父言,此般若指虽能炼成,其威亦只及三品武技之境,或恐犹有不及。”
陆姗笑答。
“且夫此般若指之残卷,修炼亦极艰辛,陆门之中,尝试习者众多,然终仅祖翁与汝父得其精髓,然以其威能尚不及其他三品武技,遂为弃置。”
陆姗见陆川意动未消,恐其妄行,复戒之曰。
陆川闻此言,颇感意外。
惟祖翁、父二人能成此术,观此般若指残卷,实藏玄机矣。
“若此为残卷,不知玉菩提灵光之影能否补足缺失,自行完缮?”
陆川眸光一闪,忆及修炼岩碎拳与六合掌之经历,似无论何等武技,经玉菩提光影点化,皆可达至圆满。
未知此残卷般若指,可否同此殊遇?
倘玉菩提光影真能令此般若指复原无缺,陆川则不啻拾得稀世之珍。
虽此刻般若指全貌威力未明,然仅凭残卷即列三品武技,其全盛之时,必非凡品,或为四品武技之属!
四品武技,已然超脱下乘之境,步入中乘武技之堂奥!
陆门之内,四品武技仅一部耳,此仍乃昔年祖翁自陆氏宗族秘藏中窃出之物!
设若陆川能习得四品武技,即便面对锻体九重之敌,亦自信满满,誓必克之!
“势须一试!”
四品武技之事,令陆川心潮澎湃,目若火炬,紧锁那淡墨色卷轴。
少顷,情愫收敛,伸手探出,一举将其握于掌中。
“唉,尔这顽童何故如此执拗?欲讨训乎?”
一侧陆姗见劝说多时,陆川仍坚持选取残缺之般若指,不禁柳眉紧蹙,瞋言责之。
“吾先试炼观之,若终非适宜,另择他技可也。”
陆川笑答。
“汝…唉,罢矣,随汝意便好。”
陆姗无奈,微带愠色,跺足不已。
彼曾目睹众人择技,不乏选此残卷者,皆怀揣与陆川相似之念,自信能补全修炼,然最终无一不另换他技。
故此,陆姗不愿见陆川徒劳无功。
“姗姊勿忧,吾仅作浏览,并未决意正式修行。”
陆川知陆姗关切之情,遂笑言以慰。
“汝但自珍重便了,勿因此等琐事妨害修行。”
“独孤、令狐二族之徒,素来视吾陆氏不善,两家子弟亦屡有龃龉。”
言及斯,陆姗面色微愠,继而神色稍暗,喟然叹曰:
“实而论之,独孤、令狐二族之基业,确较吾陆氏为厚”
“每有争执,吃亏者常为吾等,此事长辈亦难以介入,唯有佯作不见耳。”
“二族子弟中,目下实力超群者何人?”
陆川颔首,不觉怪之。
盖因二族于昊阳镇经年发展,较之陆氏,陆家颇有新至之感。
“独孤氏中,以独孤离那人为最,闻其早在四月前已达锻体八重,今或已至九重,未可知也。”
“至于令狐氏,则令狐莹为翘楚,亦应为锻体八重修为。”
言此人名,陆姗语气含忿,似对其恶感颇深。
“独孤离、令狐莹...”
陆川口中低吟此二名,心中不禁感叹独孤、令狐二族底蕴之深,与之相较,陆家诚然尚欠火候。
“血刃馆若何?”
陆川念及彼血刃馆,其至昊阳镇之时虽迟于陆氏,然其勃兴之速,反超陆氏矣。
“血刃馆中,殆宇文峰其人焉,闻其亦具锻体八重之力,然其与独孤、令狐二族之后起不协,尝与独孤离交锋,终挫败。”
陆姗言道。
“诚皆英杰也。”
陆川微哂,手中所持般若指残卷因心绪波动而紧握。
较之陆力等辈,实无趣矣,真较量,须与昊阳镇青年翘楚相衡。
“然也,比较之下,吾陆氏后辈稍逊矣。”
陆姗叹矣,继而神采焕发,目注陆川,笑靥如花曰:
“然今后或有变,有汝在,猎兽之际,陆氏必能获取佳绩。”
“陆姗姊勿视吾过高,吾之实力仅与姊相当,较之彼三子,犹存巨壑。”
陆川笑而摇头。
“休得谦辞,尔正修未及岁余,吾修行时日远超于尔,若依尔进境之速,便是超那昊阳镇青年首魁独孤离,亦非难事。”
陆姗侧目以对,啐道。
“然吾须语汝,他日若汝胜独孤离,必助吾惩治那令狐莹泼妇,否则,吾恕你不下也!”
似忆何事,陆姗忽作凶悍之态言。
陆川愕然,睹陆姗目如小雌狮般狠厉,遂不假思索颔首,勉强笑曰:
“陆姗姊既有命,吾日后自当从之,但,欲惩令狐莹,何故须强于独孤离耶?”
“盖因令狐莹乃彼可恶人之未婚之妻也,欲惩之,岂能不先除独孤离哉?”
陆姗狡黠笑答。
“晓矣。”
陆川复愕,继而颔首。
“行矣,时已晚,记册毕,方可携此般若指残卷去。”
陆姗满意颔首,旋即转身,玉手置背后,马尾辫垂细腰,摇曳生姿,尽显少女之灵动朝气。
陆川随其后,记册既毕,遂顺带般若指残卷出武技阁。
出阁后,陆姗又与陆川絮语片刻,方别去。
陆川亦松一口气,马不停蹄归其小舍,心切欲试,观玉菩提光影,究竟能否修补完善此般若指残卷。
淡焉之月华,遍洒尘壤,犹似轻纱幻银,覆于大地。
幽邃之空域,陆川之形再映其间,随之而至者,乃岩碎拳与六合掌之光影,各展其威。
然则此次,陆川之目未尝凝此二象,惟紧锁其后者,神态戒备,心绪难宁。
日昃之时,彼已尽览般若指之残卷,陆姗之所言诚不欺矣,此实为残缺之章。
欲习得观之繁复奥秘,诚非易事。
故而,午后之钻研,收效甚微。
且此般若指残卷,与陆川往昔所触武技大相径庭,如岩碎拳、六合掌之类,皆有定式可循,而般若指独异。
此技需借某种符纹之法,催动体内玄气,待玄气与符纹合一时,既能爆发出无匹之力。
虽仅片刻之观,陆川已察觉残卷符纹,犹存缺憾。
或因此故,陆天、陆战等人修成后旋即弃之,盖无全卷,则般若指之威难全矣。
后续遗失之符纹,唯有赖玉菩提光影,试其能否补足完善。
陆川凝视之下,第二道光影彼端之幽暗,静默片晌,终乃波动再起,复又化作一道光影。
观此光景成形,陆川心弦稍宽,暗暗舒一口气。
光影既现,双手迅合,结成繁复法诀。
“此确为般若指启篇之法。”
陆川目中火花闪烁,紧盯光影不离分毫。
光影首诀既出,接连五变,每一变动皆繁复无比。
幸有午后预习,陆川勉力跟随之。
及至七变之时,陆川心悬一线,盖因残卷所载,至此戛然而止,后续法诀,即便残卷亦无记录。
陆川热切且紧绷之目光中,光影流畅之法诀忽现滞碍,幸而仅历数息,其手中法诀复又续变!
见光影手中陌生却又似浑然天成之诀,陆川按捺不住雀跃之心,面庞洋溢着激昂与喜悦之情。
原本残缺之武技,竟于玉菩提光影奇能下,渐复完整矣!
“竟真可行乎!”
陆川振奋良久,始渐归平静,复视玉菩提光影。
然其视线及处,面色遽变,盖因见此刻光影黯淡甚多,且手中法诀变换之速,亦见迟缓。
“何故如此?”
目睹此景,陆川心下震骇,此状自获神秘玉菩提以来,首次遭遇也。
陆川面色微沉之际,光影法诀变换之速益发缓慢,终至戛然而止。
观其最终手势,显然非般若指之终结。
“莫非即便玉菩提光影,亦不能全然修复此般若指耶?”
陆川紧锁眉头,显惑于先前完好之玉菩提光影,何以突无法续继修复。
维修顿止之玉菩提光影,稍作停滞,复又从头演般若指,然令陆川郁结者,此次施为,仍止于前次之处。
如是往复多次,未见丝毫之变。
陆川凝眸注视玉菩提光影,良久之后,终是无奈轻叹,自语曰:
“罢了,权且为之,较之残卷所载,终归完满些许。”
言罢,陆川双手伸出,随玉菩提光影所示,循序渐进,法诀结印流转。
如此修习,历时许久,陆川方缓缓松手,深吸一气,虽法诀繁复,然得玉菩提光影之精妙引导,铭记于心,非难事也。
诚然,铭记易矣,及至施展之时,则另当别论,非同小可。
“据残卷所述,此般若指分四重,惜乎仅载其一重之法诀。”
“若吾所料不差,此前玉菩提所复,应为般若指第二重,然则何故未能续展第三、四重?”
“难道难度甚巨,以至于斯?”
陆川眼神闪烁,思量再三,终摇首叹息:
“二重便二重矣,以吾今日之力,能修成般若指一重,亦足矣。”
内心稍作宽慰,陆川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退出这片幽邃之境。
卧室内,陆川紧闭双目豁然睁开。
身姿矫健,一跃而下床榻,随即提气凝神,腹部内敛,双手略显生疏地展开那套复杂之极的法诀。
随着法诀之结印缓缓臻于完备,陆川经脉中遨游之玄力种,忽尔微震,然此震动细若蚊蚋,瞬息即逝,无迹可寻。
及至震动泯灭,陆川摇头苦笑,虽铭记符纹于心,欲使玄力与符纹并行不悖,犹需时日磨砺。
盖此般若指一重,亦属三品武技之列,非朝夕可达神妙境地也。
念及此,般若指一重便匹敌三品武技,倘能再进一步,习得二重,虽不敢望四品武技项背,亦必能在三品武技中卓尔不群,陆川心中郁结,遂减几分。
轻吁一口气,探手入怀,欲取贴身玉菩提,然视线所及,面色骤变,愕然不已。
“此为何故?”
观今日之玉菩提,通体黯淡无光,昔温润如玉之感,今大减其半,其上镌刻之奇奥符纹,亦淡漠若隐,几不可辨。
此刻玉菩提,直如凡石,无复殊异之处!
此情此景,犹如失去某种力量之滋养,致玉菩提归于平凡。
“灵能耗竭耶?”
心念电转之瞬,陆川胸中之惶遽忽散,至于斯时,始恍然微悟,适才玉菩提光影仅及半修而自行止歇,其故何在。
盖此玉菩提补完武技,亦必赖灵能为之撑也。
曩者,自岩碎拳、六合掌至初之般若指,历次修为皆赖其力,致令玉菩提本有之灵能,至此罄矣!
“殆如是耳。”
室内,陆川拭额上冷汗,既已洞悉症结,解之法自当可寻。
于彼而言,玉菩提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可使陷弊也。
力之取,陆川所识,不外乎二途,一源于灵药之中的精粹能量,另一则为玄力也。
前者或难期,盖因玉菩提能炼灵药为丹,似对此中蕴含之能无甚青睐,是故唯有后者堪虑。
念及此,陆川稍有踟蹰,继而瞑目凝神,催动经脉间之玄力种。
俄而,掌心微光漾动,一抹纤弱玄力,潜行于肌肤之下,然终未能透体而出,诚以陆川修为未逮,不足以控玄力至斯境也。
正当陆川蹙眉之际,掌中秘玉忽尔轻震,瞬时,一股吸力自玉菩提汹涌喷薄!
在这吸力牵引之下,缠绕陆川掌肤之下之缕缕玄力,竟被玉菩提一举吞噬。
且吞噬之余,玉菩提似犹未餍足,吸力续入陆川身躯,不断自其玄力种中抽取玄力。
此变故令陆川色变,彼玄力种乃其半年苦修之果,若尽为玉菩提所噬,其修行何以为继?
陆川方惊骇未定,忽感掌心剧痛陡生,视线急转,只见那玉菩提渐次没入掌肉之中,其速由慢而疾!
欲拔之,玉菩提却已悄无声息融入血肉,掌肤平滑如初,无丝毫创痕可寻。
及至玉菩提深嵌掌中,吸力随之式微,终至于无。
“此乃何故!?”
陆川强压心中惶恐,审视掌心,竟见一抹极淡符纹隐现皮肉之下,非细心不能察也。
此符纹,陆川并不陌生,盖因其与玉菩提之上篆刻符纹分毫不差,如同孪生。
面对神秘符纹,陆川一时茫然无措。
嵌入手心之玉菩提,似因血脉相融,令其倍感亲切。
凝神以感掌中玉菩提,陆川阖目沉思,恍惚间,神魂飘然,再临幽暗之域。
此时,域中第三道光影之躯,其辉光似又复明几分。
“玉菩提辅武,亦需玄力为基,诚不欺吾。”
观此景,陆川若有所悟,首微点,心动瞬间,自幽邃之域退。
自嵌玉菩提于血肉,似得随意出入此神秘幽邃之域也。
“体内玄力犹弱,未足玉菩提全备般若指,此武技之繁复,诚然矣。”
陆川掌紧握,继以低语喃喃。
“速增实力,似为当务之急!”
陆川轻叹,至今方悟,玉菩提欲完缮高阶武技,需雄厚玄力为基。
昔习岩碎拳此等一品武技,玉菩提尚能任之,然遇般若指此类残缺武技,则必借玄力以催玉菩提。
念及此,陆川暂抑对般若指之渴求,乃于榻上盘膝坐定,取玉菩提灵液一瓶,滴数滴入口,任纯净药力缓缓渗体。
药力滋养之下,玄力之种,复又丝丝茁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