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祖辈有兴趣,他日吾可传般若指第二重于汝等,至于后续更深奥者,且待日后能否有所精进矣。”
陆战、陆天闻此言,皆瞠目结舌,视少年侧脸认真之色,不由心生恍如梦境之感。
陆氏一族,竟是又添一四品武技耶?
众人相视,却无言以对,今日连连之震撼似令其渐感麻木矣!
随着猎兽大会之盛况渐消,昊阳镇度岁之后,复归往昔之宁静。
然则,街谈巷议间,陆川之名犹炙人口,尤以其于猎兽大会之上,才艺卓绝,锋芒毕露也。
陆川性情谦抑,盛会之后,便隐身陆府,偶作外出,故世人对其好奇愈甚。
此人已替代独孤离,成为昊阳镇年轻一辈之翘楚矣。
晨光熹微,轻雾缭绕陆府后山深处,密林之间,忽闻清越之击铁声,不绝于耳。
于陆府后院开阔处,三个人形活动铁木桩呈品字状矗立,中央一人影腾挪跳跃,时进时退,时守时攻,巧将针对周身各处之铁木桩攻击一一化解。
彼击铁木之声,乃人影与铁木桩交击所发,低沉之中,力道浑厚,显其内劲。
人影,自是陆川也。
此时之彼,全神贯注,应对铁木桩攻势,身形闪转腾挪,瞬息万变。
俄而,其目忽凝,双掌如电,疾击向迎面袭来之铁木桩,力透其背,声响戛然而止。
陆川双掌击中铁木之时,掌心突发耀目华彩,继而,坚逾铁石之铁木桩轰然爆解,化作铁屑漫天散落。
复以一掌摧枯拉朽,再破铁木桩,陆川双掌再展神通,左右两侧之铁木桩亦应声粉碎,铁屑铺地,满目狼藉。
“纯阳掌之威,诚然霸道!”
目睹此武技之摧毁力,陆川心满意足,颔首赞许。
所谓纯阳掌,实乃陆氏家族中唯一之四品武技!
陆战等人在冠陆川以悟武奇才之名次日,亟亟将此秘籍授予陆川。
而对于身怀神秘玉菩提之陆川,修习纯阳掌自是易如反掌,加之此武技要求简明,远非般若指繁复,故陆川入手数日,已能粗通其法。
及至一月之后今日,陆川施展已达随心所欲之境,当然,前提是体内玄力充盈,足以支撑其消耗。
既行一段,陆川随手拭汗,随即于旁侧磐石上跏趺而坐,面容肃穆,慎重无比,自怀中取出一册古黄之卷。
此古卷般物什,实为陆战亲身珍藏之陆氏功法秘籍,乃昨日陆川始自陆战处获之。
虽云此仅为三流之功法秘籍,然若修习有成,于陆川裨益甚巨。
于斯一月光阴中,陆川于昔日目中颇具神秘之功法,亦渐次有所领悟。
所言功法者,究其根本,乃是一种玄力导引及锻炼之特异法门。
譬如陆氏此“启玄功”,能通达四隐秘经脉,此四经脉直贯肤表。
修行之际,但需催动功法,即可借由此四经脉,直取天地间之玄力,其速较之唯鼻息吸纳,显而易见为快。
闻有一流之功法秘籍,乃至能开通十数经脉,更有奇绝者,能以独特之法,于皮肉血脉间孕育生生不息之气旋。
至彼时,即便身非修行之时,此气旋亦自源源不断吸取天地玄力,锻体炼神,充盈丹田。
固然,陆川心向往之于此类高阶功法秘籍,然仅止于遐想耳。
盖因功法秘籍之贵重,即便是三流之作,亦价值不菲,凡俗家族庄院,多无缘得窥三流功法秘籍之堂奥。
虽云仅需通达四脉,然此事亦非唾手可得。
人身经脉,浩瀚无垠,蕴奥妙无数,且大多经脉,皆处封闭之态,欲启此诸脉,非旦夕可就也。
据陆川所闻,昔年陆战习此启玄功,历半载光阴,方得四脉畅通,而陆天亦耗三月有余。
陆川缓展黄卷,细阅注疏,无一遗漏,尽纳胸襟。
功法与武技殊异,武技不成可另寻他途,功法修习稍有差池,轻则卧床数日,重则经断脉绝。
是以研习功法,慎之又慎,不容有失。
陆川阅近一个时辰,而后收目沉思,秘籍中注释详备,依之修行,可免歧路之苦。
“不知玉菩提于功法有何助力?”
陆川掌抚封面,忽现灵光。
念及此,陆川微笑微阖双眸,心神一转,已入玉菩提中幽邃之界。
今兹之所处空间,较之往昔,似更添明亮,光影之数,亦增至四焉。
此乃岩碎拳、六合掌、般若指及纯阳掌也。
陆川入此幽邃之界,但见第四道光影之后,空间渐起涟漪,复又现一光影,然此光影乃跏趺坐姿矣。
光影既现,未几,其身渐透如琉璃,无数经脉状光线,自其内涌出。
身躯透彻间,纷繁复杂之经脉中,忽有一道闪现荧光,荧光沿经脉流淌,终至肤下。
陆川目睹此景,心有所感,悟此应为启玄功初通之经脉也。
如此示教,较之卷籍图解,生动且明了何止倍蓰。
继首经脉顺畅昭显,后续又有三脉相继辉映,诸脉走向,借光影之立体与高度透晰,清晰可辨矣。
陆川心田间,斯四经脉之所循,默记无遗。
而后微颔首,然正当其欲暂离此幽邃之界,流转目光忽尔凝定。
盖继第四经脉焕发华彩之后,复又一道经脉缓缓放光,荧光曲折蜿蜒,终亦顺达肤表。
“第五脉也!”
观乎第五经脉之路,陆川眸光微敛,此神秘玉菩提,不仅能淬炼武技,乃至功法,亦能增益,诚非虚言!
遭此变故,陆川复归静谧,双目紧盯光影不移,心欲探知,仅能通四脉之启玄功,经玉菩提光影点化,其效可增几何?
陆川目不斜视,第五脉明后未几,又有二经脉相继亮起!
“七脉矣!”
睹光影之内七脉熠熠生辉,陆川不禁轻吸一口气,此乃近乎令启玄功之效倍增也!
此神秘玉菩提,实乃神物哉!
陆府笼轻雾,陆川双眸渐启,面犹存悦色。
玉菩提光影助益下,启玄功开经脉由四增至七,其效近乎倍增矣!
陆川吐息如白云,自怀中取瓶倾出二枚朱丹。
此乃三品灵药火炎果所炼,曩昔一月间,陆川暗以玉菩提灵液易得诸多灵药,盖已至坤元境,欲提速修行,灵药丹丸之需甚巨也。
二丹入口,陆川未即咽,反阖目凝神,丹田深处幽蓝玄力涌现,周身巡游一圈,忽入一条往日未踏之秘脉。
此脉,乃启玄功首需通达者。
前番光影亲历之观照,使陆川速觅得潜藏体内之脉。
玄力涌入其间,预想中阻碍随之而至,犹如未辟之崎岖天路,难以通行。
面对著滞塞之经脉,陆川之一缕玄力,仅能开通其微末,旋即消弭于无形。
然则,后续之力随即而至,犹如忠贞之仆,不辞劳苦,专心致志于开凿之道。
如此接续之开拓,历半时辰之久,陆川丹田内之玄力,渐呈衰竭之态,而此刻之进展,不过整条经脉十之一耳。
此时此刻,陆川方深切体悟,此打通经脉之举,实非易事。
更甚者,此仅首条经脉耳,后续经脉,难度递增,无怪乎陆天欲通四脉,亦需三月时光。
感丹田中玄力之匮乏,陆川喉头微动,口含之双丸顺势入腹,刹那间,纯粹药力弥漫全身,终归丹田,匮乏之感,稍得缓解。
复得玄力充盈体内,陆川不懈,继续潜心攻坚,以图疏浚梗阻之经脉。
开通经脉,非旦夕可就,然于资本丰厚之陆川而言,此言非难解之题。
陆川丹田内玄力,历经五六度枯竭,又借丹药之助得以补充,终有一刻,首条经脉为陆川完全开窍矣!
经脉豁然而通之际,陆川猛然察觉,自身对天地间玄力的感知,似更添灵敏,经脉贯连肌肤之处,微有吸力潜生,摄取周遭玄力,继而循体内周转,汇归丹田。
感受着较之往昔迅捷甚多的玄力汲取速率,陆川眸中闪过一抹欣悦。
修习功法秘籍与否,其间效率之悬殊,诚非言语可比。
心满意足之下,陆川睁目却见天色已然昏暗,不禁咋舌。
原来,修行之时光,悄然流逝而不自觉。
舒展筋骨之余,陆川将启玄功秘籍贴身收好。
仅一日之功,首脉已通,此速若为陆战等人知悉,定复瞠目结舌。
然陆川并不以此为奇,盖因有诸多灵药丹丸为基,倘若进境依然迟缓,未免太过愚钝。
遂起身高立,陆川忽向林深处哨声一扬。
须臾,赤红之影倏忽自林间跃出,直扑陆川怀中。
藉落日之余晖,彼火红之影遂显其形,竟为一兽,大小若幼犬,遍体火红,望之若烈焰腾腾。
观其形,似幼狮焉,然背负赤阳之尾,平添神秘诡异之气。
此兽,即陆川一月前所得之赤阳狮崽也。
陆川名之曰阳儿。
经一月滋养,阳儿之长速,殊为惊人。
据陆川揣测,今日之阳儿,或可比肩锻体五重之士矣。
阳儿如此速成,陆战诸人皆感诧异,而陆川不以为怪。
盖因其日日以玉菩提灵液饲之,时而更以灵液浸润其身,涤骨洗髓。
设若陆战等知此,恐必惊讶失色,乃至吐血。
阳儿于陆川怀中,亲昵蠕动。
开眼初见者,陆川也,复以月余相依,心中已默认陆川为至亲。
此等妖兽,虽长成后凶猛非常,然若训之有方,自是忠贞不二之伴。
观阳儿撒娇之态,陆川乃无奈摇首,自怀中取一小瓶,滴出玉菩提灵液二点,落入阳儿大张之狮口。
玉液入口,阳儿欣然吐露赤舌,兴奋之余,于陆川面庞轻舔一番。
“归矣,今日之食,至此为止。”
藏瓶于袖,陆川提携阳儿至于肩头,旋即转身,疾驰向森陆之外,阳儿稚嫩之嗷鸣,随风荡漾。
月挂中天,皎洁如银盘,清冷月华,遍洒大地。
室之内,清琳安卧榻上,薄衾轻覆,勾画出少女渐趋诱人之曼妙身姿。
清琳沉眠之侧,有盘膝端坐之人影,细审之,陆川也。
然此刻,其面色凝重,身内运转启玄功,不绝吸纳自清琳周身逸散之寒煞之气。
陆川既入坤元之境,需海量寒煞滋养,而世间寻常寒煞之气,又难入其法眼。
无可奈何,只得寄望于清琳。
是以,与清琳稍作商榷后,得少女赧颜允诺,每至夜深人静,清琳酣睡之时,陆川可伴其身畔,修行两时辰。
两时辰间,陆川得以肆意吸纳清琳躯内之寒煞气息。
初起一两日,清琳犹感不适,盖因凡女子,置身男子目之下安寝,终非自然而然之事。
虽则对陆川信任有加,然女子颜面薄,此事一旦外扬,终归稍失雅观。
然此番不适,历数日之久,渐次消弭。
且彼又察觉,陆川在侧,体内偶作猖獗之寒煞之气,亦颇见敛迹,致其寐梦益发甘甜。
缘此裨益,清琳始舍抗拒之心,默允陆川此微显过分之请。
静谧室内,陆川深呼一息,瞑目渐启,感知丹田传来之幽幽凉意,乃浅笑焉,谨小慎微自榻边跃下,凝视怀拥阳儿、酣眠之少女。
柔婉月华透窗而入,映照少女恬静娇美之靥,倍添动人心魄。
陆川轻手轻足,为清琳略显散落之衾被轻轻覆好,而后寂无声息退出室外。
适值陆川离去之际,榻上少女唇边微笑愈显甜蜜。
一日之时,林莽苍茫间,一身影矫健若雄狮腾跃。
其双臂挥舞之际,幽蓝玄力激荡,幽寒之气沛然四溢,致使枯叶覆地,皆染霜白。
人影倏忽前奔,猛力直拳捣向巨木,劲道之烈,竟使巨木摧折离土,倒飞而出,尘土飞扬,终轰然仆地。
“兄长神威也!”
不远处,淡服少女望见此景,笑靥如花赞曰。
陆川含笑,敛拳而立。
自狩兽大赛至今,已历一月半光阴,其间勤修不辍,兼以玉菩提灵丹辅佐,其实力自坤元境初期,跃进中期境界。
丹田之内,玄力因吸纳清琳寒煞之气,愈显雄浑锋锐。
陆川暗忖,虽仅居坤元境中期,然寒煞相融,即便是坤元境后期强者,亦敢一战。
此外,其所习启玄功,半月之间,通达五脉,纳取玄力之效较前倍增,不可同日而语。
综而观之,此一月半之修行成果,实为丰厚。
陆川手援身旁之毛布,轻轻揩去面颊汗水,遂向莽莽深林发出一声清啸,未几,幽邃之中回应以雄狮之长啸,震人心魄。
俄顷,一抹赤焰奔腾而出,立于陆川之前,此乃阳儿也。
仅半载光阴,其躯体又胀大一倍,挺身直立,竟至陆川腰际,口中利齿狰狞毕露,赤阳狮之威严,于阳儿身上渐显端倪。
阳儿嘴角间,犹挂着未知猛兽之残毛血痕。
身为妖兽,其性本狂野,噬肉乃其天性使然,故常独闯密林深处,猎逐强兽以饱口腹之欲。
阳儿今日之能,即便是面对锻体八重境界之人或凶猛走兽,亦能应对自如。
此等进展,除却其妖兽本质,更大程度上得益于陆川毫不吝惜之精心养护。
“阳儿,汝实顽皮,每每归家,浑身污秽!”
清琳见阳儿腾跃而出,轻声斥责,旋即以粗布抹去阳儿嘴角血渍。
陆川一侧微笑焉然,掌抚阳儿之首,视其躯已堪称雄壮,意有所思。
按常理论之,阳儿此等成长速,实为过急,即令有玉菩提灵液之助,亦不应至斯也。
“无怪乎玉菩提于阳儿显特异之应,盖或因此故欤,吾观阳儿与彼赤阳狮辈,颇有殊异。”
“兄长,父亲归矣,正觅汝也。”
方陆川沉吟间,清琳忽言于侧。
“父归耶?”
陆川闻此,心生欢喜,颔首示应,口哨一声,携阳儿疾驰而出。
室中,陆川再见半月未觌之陆天。
陆天睹子至,倦色染面亦绽笑靥,招手令陆川坐于身侧,目上下巡睃,笑问道:
“启玄功已通几络经脉耶?”
“三络耳。”
陆川搔首,观陆天既有昔年经验,今会面必询其进境,然此事不可遽言已通五络,否则解释之繁琐,头痛复始矣。
陆天闻此,苦笑轻叹。
忆昔年岁,耗时三月之久,方通四脉,而陆川仅以半载光阴,三脉已通,其间差异,诚难以匹敌。
陆川嘿然一笑,抚阳儿首,阳儿遂贴耳伏于侧。
陆川复视陆天曰:
“爹近日所忙何事?儿屡往庄中,见祖辈颜色不佳也。”
言及此,陆天笑意稍减,喟然叹曰:
“皆因独孤氏那些无耻之徒也。”
“可是血木庄之事耶?”
陆川目露探寻之色,问之。
陆天颔首,面色微带郁色,答曰:
“此辈原约半月内交接完毕,然至今已逾一月有半,犹无大动作。”
“吾等遣人促之,彼等亦避而不见。”
“当日赌约,众目睽睽之下许下,独孤氏应不敢食言背信。”
陆川蹙眉道,倘真反悔,独孤氏之声誉必损,此事于彼非细故也。
“彼等并未明言悔约,惟拖延时日,行无赖之举耳。”
陆天齿间暗咬,言曰:
“血木庄以产稀世血木闻名,实为独孤氏之重大基业。”
“倘吾陆氏能得之,必收益丰厚。”
“而今,此唾手可得之厚利,竟为独孤氏如此牵扯,任谁观之,皆难舒怀。”
“祖翁欲如何应对耶?”
陆川问之。
“尔祖翁已有命,明日吾将率人往血木庄,若彼等不愿和平交接,唯有强行措置。”
“此事吾等据理,无所畏惧。”
陆天答道。
陆川闻此言,心下一凛,观祖翁之意,似不愿再作退让。
此次一旦出手,无论成败,与独孤氏之面必破矣。
故此行于陆氏而言,至关重要。
“爹,明日儿亦愿同行。”
陆川沉思片刻,忽出此言。
“尔乃稚子,涉此纷争...”
陆天一时愕然,语未毕,猛然忆及陆川已晋坤元之境,于陆氏内部亦堪称中流砥柱,遂咽下未尽之语,面露犹豫。
“爹毋忧,儿自能保身周全,且此等大事,儿终须面对,吾亦陆氏一份子,汝岂可轻视一坤元强者。”
陆川笑言以慰。
陆天忽而笑中有讽,目视陆川,沉思片晌,乃冁然而首肯,曰:
“善哉,汝明日至可随行,但勿轻举妄动,自保为上。”
“诺!吾去筹办诸事,明日起程!”
陆川见其允诺,不胜欢喜,遂疾起而出,奔离室中。
其后,阳儿亦翻身而起,捷若疾风,紧随不舍。
陆天望其人狮背影,微笑莞尔,俄而视线回收,笑意转寒:
“独孤氏,压抑吾陆氏经年,今日偿债之时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