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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乾元镜

至于金银珠玉,彼不甚动心,故其目光所驻,尽在于那些形态奇异之物。

细究良久,陆川未觅得心头好。

正当欲舍之时,一块约莫半首之大黑色金属,忽入其视野。

此黑色金属,尘埃覆面,不甚起眼,然陆川初见之际,感觉脑海中魂力微有震颤。

“尔之鉴赏,诚为不俗,此乃碎玄铁片,于破解玄功有殊效。”

“若兵器中稍掺此物,即令寻常乾元境强者,亦不敢直受其击,否则恐鲜血淋漓矣。”

陆川目滞于黑金之上,陆天笑言之。

“此碎玄铁更奇者,在于能极佳承载导引魂力。”

“原来如斯。”

闻此语,陆川始悟,脑海中魂力微微溢出,缠绕黑金,遂使之微浮。

目睹此景,陆川眸中闪过光芒,旋即坦然伸手,执黑金入掌,笑曰:

“此物,吾收之。”

未几,铁蛇寨伏诛之事,随陆战等安然返血木庄,诸般传闻纷至沓来,诸多势力皆有所闻。

此事果然如陆川所料,激起波澜。

铁蛇寨虽非盗匪中翘楚,然有二乾元境强者坐镇,亦堪称显赫。

孰料,铁蛇寨竟以此等实力,轻易为陆氏所平,致诸多势力始收敛昔时轻蔑之心。

昊阳镇,独孤氏府邸。

“陆氏此举,岂非故意向吾独孤氏彰显其威乎?”

华室之中,独孤柏坐于太师椅,手持茶盅,淡笑中含冷意。

“父君,陆战似已猜度,袭击血木庄者乃吾独孤氏背后驱动铁蛇寨所为。”

独孤辟蹙眉而言。

“即便知晓,又能奈何?”

独孤柏摇首,俄而目露精光:

“此次陆氏赴朱城,想必仍为销售阳玄石矣?”

“然也,血木庄内存有阳玄石矿,否则陆氏断不能于数月之间,得此众多阳玄石。”

独孤辟沉声答。

独孤柏缓缓颔首,目中贪欲与阴骘交织闪烁。

“此外,父君可知,铁蛇寨攻血木庄未果,据说乃因陆氏陆川,竟突破至乾元之境!”

独孤辟稍顿,忽出此言。

“陆川?彼不过一十六岁陆氏稚子耳,岂可成真!”

闻此,独孤柏亦一时愕然,继而惊呼,声因震撼而尖锐非常。

观此情状,独孤辟亦唯有苦笑道,心中实难置信,而此乃铁一般之事实也。

独孤柏苍老容颜微颤,俄而转为狰狞,寒声道:

“独孤辟,待有时机,除那竖子勿留。”

“至于陆氏,其跋扈时日无多矣。”

“父亲欲破境乎?!”

闻斯言,独孤辟初则愕然,继而喜色溢于颜表。

“吾一旦破境顺遂,昊阳镇必为吾独孤家之疆土,再无旁落!”

独孤柏嘴角阴骘愈浓,目视血木庄方向,咬牙低语,恨意滔天:

“陆战,誓教尔陆氏一族,皆作丧家之犬!”

木舍之中,陆川端坐,双眸紧阖,周遭空气微震,玄力自乾坤间剥离,循肤渐渗,源源不断汇其体内。

此刻陆川之心神,专注于丹田深处。

既入乾元之境,彼丹田亦显新象。

昔年玄力之团,因吸纳清琳体中阴煞,色呈幽蓝,且内蕴凛冽寒煞之气。

然则乾元境至,陆川始能汲取天地阳罡,此阳罡与阴煞属性迥异,一者刚阳纯烈,一者冷寒如冰,相遇则如水火不容。

观陆川丹田之内,玄力之团大部仍幽蓝为主,唯少许转淡红之色,然较诸幽蓝,实乃沧海一粟。

红蓝交映,丹田之内,界限清晰。

陆川心念观此景,唯有摇头苦笑。

其丹田寒煞本就锋利无比,近来所纳阳罡,不过凡品,欲以此完全抵御寒煞之力,无异于杯水车薪矣。

“欲臻乾元境之极,必使身内阴阳二气调和,唯此二者谐和,可期融汇一体,致阴阳和合,凝结为丹。”

念及此,陆川瞑目渐启,面带苦笑道。

盖吸纳过多凛冽寒煞,亦非全然无弊。

寒煞之气,可自清琳处轻易取得,然阳罡之气何寻?

何处觅得堪与清琳体中寒煞匹敌之阳罡?

须知,清琳周身所聚阴珠,已达五阶寒煞之境,加之陆川伴其修行,致寒煞益盛。

此举诚令陆川坤元之时,胆敢与邬风此类乾元初期强者抗衡,然亦为其乾元境之旅平添阻碍。

“须另谋良策,以求非常之阳罡,否则,单凭吸纳天地常态之阳罡,欲达阴阳调和,岂非遥遥无期?”

陆川喟然叹息,遂起身高立。

半月以来,此念日日萦怀。

殊不知,非常阳罡,安可轻得?

陆战诸人,亦仅能吸纳寻常天地阳罡耳。

是以,陆川虽妙思频现,半载以来,犹是一无所获。

念及于此,陆川亦不由微哂摇头,随即将斯念暂抑,掌一举,十道墨光自袖中翩然而出,终悬浮于周身,宛若无依,景象奇妙。

详视之,此墨光实为十枚约双指阔之深黑短刺也。

短刺长约寸余,形制细圆锥状,刃锋锐利带锯齿,物虽微小,然观之即知,此实乃利器也。

黑刺绕陆川周身疾驰往复,啸声连连。

设若魂力高强者在场,或可感焉,彼短刺上,覆有一层无形之魂力。

此所以能自如悬浮游走之故也。

陆川侧目视此墨光,嘴角渐露微笑。

自修习朱城磊大师所赠魂动诀以来,其魂力愈见凝炼。

加之此十枚短刺,乃取自半月前自铁蛇寨战利品中所得碎玄铁所铸,陆川驾驭之下,颇感自如,运用随心。

斯刺,陆川名之曰“碎玄刺”。

此物透玄力之效甚佳,用以护身或突袭,诚为合宜。

复以陆川暗中以魂力操控,碎玄刺实为其藏锋之秘器,足以成为致胜一著。

碎玄刺绕陆川周身旋舞,忽陆川臂膀微振,十道墨光瞬息相连,疾射而出,终则伴随着密集之清响,没入室中梁柱,深达半寸!

此力道若及人身,必致血如泉涌矣。

陆川见状,心下稍慰,首肯之,复挥手轻拂,碎玄针即自行归返,没入袖内,隐而不现。

诸事毕,陆川乃推门而出,室门启处,喧嚣之声涌入耳际,人影攒动,繁忙非常,自矿坑出入往复,搬運新采阳玄石。

“陆川少爷。”

众人睹陆川现身,无论护院抑或工役,皆驻足行礼,恭谨至极。

近日陆川胜邬风之事,早已不胫而走,众皆明了,此先前韬光养晦之少年,实为陆家潜力最为惊人者也。

对此敬称,陆川报以微笑颔首。

既已晋升乾元之境,能为家族肩负重责,故陆战径将血木庄矿脉交由其监管。

所谓监管,于陆川而言,并无须亲力亲为,不过偶检开采之数耳。

其余琐事,自有经验丰富之管事料理。

陆川立岩巅,瞩矿穴入山骨,微颔首以应。

技熟开采,月出石量累倍,利之厚,较昔日陆门,霄壤之别矣。

审视片时,欲返庄,念方兴,而见矿口忽扰攘,眉锁,顾侧嬴芹曰:

“嬴芹叔,探何故?”

嬴芹颔首,疾趋至矿口,俄顷,复还奔陆川侧,低语:

“陆川少爷,一工掘阳玄石间,似有所获。”

“往观之。”

陆川愕然,继而唇间哨声起,阳光岩顶憩之阳儿闻声疾下。

见陆川亲临矿,嬴芹急召,十余健卒即环集,随陆川闯矿洞。

此时之矿,历半载采掘,空间豁然开朗。

昔为火山故,山腹裂隙隧道繁多,虽老工亦难尽数焉。

于工头引领之下,众人疾步入矿穴深处,蜿蜒曲折、歧路纷繁之矿道,经数十息行进,脚步方歇。

此时,矿道终端,一道仅供一人通过之裂罅呈现眼前。

观其周遭掘痕新鲜,想必新近开通未久矣。

“吾等一工友,不慎凿通此隙,因好奇趋前窥视,讵料竟致重伤,盖内中似蕴极高热之气。”

工头谨言细语,告之以慎。

陆川微颔首,进前二步,目光炯炯注视裂罅彼端,忽举掌徐徐探入其间。

及掌没裂罅,陆川顿感整臂瞬时炽热非常,一股异常猛烈之炎烈气体,沿肤孔窍透入,终汇于丹田。

于是,异样之炽热自丹田腾然而起。

感丹田内之变,陆川眸光立时闪烁不定,俄顷,双目中闪过一抹讶色。

盖其察觉,那气体之中,竟藏有如熔岩般炽烈之特异阳刚之气也!

“阳刚之气焉?”

此一觉察,陆川当即愕然,继而眉头微蹙,盖其察此间阳刚之气中,狂狷异常,倘吸取过甚,心神或受其害。

“此地昔为火山,地脉之下,存此阳刚之气,亦属自然,惜哉...”

陆川心下所憾,自是裂缝内阳刚之气含狂狷之质,如斯猛烈,孰敢纳之于身?

立于裂罅之门,陆川颜现沉思,心有未甘,寻此特异阳刚之气历半载有余,今稍有斩获,岂愿轻弃?

“嬴芹叔,尔等守此,勿令外人擅入,吾将入内探察。”

陆川侧首语嬴芹。

闻陆川欲亲入,嬴芹一惊,欲阻之,然念及陆川今日之力远非昔比,遂稍踟蹰,点首应之。

吩咐既毕,陆川迈步越裂罅,未行数武,见阳儿竟随后而至,且其状似对内中炽热之息,并不拒斥。

睹此状,心始宽,步履益疾,未几,狭罅忽尔开朗,继而,赤色盈目,充塞四方。

陆川目前所展,乃一片赤红碎岩之地,远观之,犹如熔岩奔流,炽热之气,自地而升,以至于空气亦略显扭曲。

陆川目光谨细,巡睃这碎岩之地,终则,忽凝于碎岩腹心之处,但见彼处,竟矗立一具高约数十丈之森然白兽骨!

如斯巨骨,堪称陆川生平所见生物之最,虽仅余白骨,而陆川犹能感其骨骸渗出非常之威严,料想此必非寻常妖兽所能有,唯不解其何故化骨留此。

正当陆川心存疑惑之际,伴其侧之阳儿,周身赤毛俱竖,旋即化为一抹红影,疾冲而出,其目标,正是那具森白兽骨。

此景令陆川色变,此处诡异非常,彼不敢轻涉深探,未料阳儿竟如此违命不遵。

“此不服教之兽哉!”

陆川低咒一声,牙关一紧,亦猛然奔出,足踏赤红碎石,犹如蹈火炭之上,热痛难当,急调体内玄气,周护双腿,始觉稍安。

人与兽疾驰穿行碎岩区,及至接近那兽骨,不由俱都放缓步伐。

阳儿止步于兽骸之侧,其身虽壮,较诸兽骸则微不足道矣。

仰首凝视那神秘遗骨,忽于陆川惊异目光中腾跃而上,沿兽骸疾攀,瞬息之间,已立于兽首之处。

“此兽意欲何为?”

目睹阳儿此举甚奇,陆川心中不免生疑。

在陆川疑惑审视之下,阳儿扬其利爪,猛力下击,未显丝毫怜惜,将已脆弱之兽首踏碎。

巨首坠落,于碎石中碎裂,阳儿跳下,于骨堆中翻滚,俄而张开血盆大口,叼住一物,色如火焰。

陆川目利,即刻识得此火红之物,凝视细察,竟是拳大浑圆、耀目火红之珠。

怪哉!此珠似有微形婴儿之态,莫非目眩所致?

虽间隔尺许,而觉察殊敏之陆川,于彼形色古怪之朱红珠上,感受一种特异之危殆气息。

陆川戒慎目光所及,阳儿血色舌卷,径直吞纳朱红珠体。

随朱红珠入身,几若瞬息之间,炽烈火焰忽自阳儿躯体喷薄而出,其身亦于此际渐次膨大,沉郁咆哮,令此广袤石穴震颤不已。

睹阳儿以惊世之速膨涨,陆川咽喉微动,步缓退却。

此膨涨仅瞬息即止,继而,阳儿近乎楼宇大小之躯,复又缩减,终还原其本初之态。

“阳儿耶?”

见阳儿复原,陆川心始宽,乃谨小慎微呼其名。

闻陆川声,阳儿亦即仰首,疾跃至陆川侧,以巨首磨蹭其身。

未见所谓狂走之状,陆川暗拭额上冷汗,始有心细审眼前之阳儿。

阳儿之躯,原覆火红绒毛,此刻更显赤烈辉煌,犹如焰舞其身,狮爪锋芒毕露,锐利无匹,深刺大地,其威令人生畏。

陆川目光缓移,遍览阳儿周身,终凝滞于其臀后蟒尾一处。

时下,此异蟒尾缠绕阳儿背脊,蟒首之处,小肿隆然,内似藏物,欲破肤而出矣。

于阳儿变化,陆川亦感茫然无措。

论及妖兽,其所知甚微,然可断言,阳儿之变,必与先前吞噬之神秘朱红珠相关联。

“莫非此珠即兽骸主之妖晶欤?何以异于常妖晶?”

陆川低语自问。

“此地颇多怪象,不宜久居。”

念及于此,陆川心生退意,方欲携阳儿抽身而退,忽闻阳儿朝某处低吼连连。

陆川见状,愕然片刻,随之视线所及,乃见兽骸之后,地脉深处岩浆凝结之石耸立。

其石巅,竟绽放一朵妖冶至极之赤红花,周遭轻烟缭绕,仿若幻境。

赤花妖艳,引陆川复视兽骸,愕然察觉其首级似有意朝向此花。

“此神秘兽类,莫非欲啖此赤花?”

思绪电转,此念倏忽闪过陆川心头。

赤花岩石生,孤独展妍姿,于斯枯旱间,益显其特异。

陆川目注妖葩,赤红如绮,直觉告以此物非比寻常。

固然,此言近乎赘述,能在绝境绽芳华,本自非凡。

阳儿石下缓行,时而对彼花低吟怒吼,怯步未敢近前。

陆川立炽热岩下,目光游移于花,踟蹰久之,终毅然咬牙,攀岩而上。

手触岩石,阴寒玄力自丹田腾起,周身环绕,以御炙烤之苦。

矫健身手迅捷登岩,至巅方见,岩顶有一孔,大如人首,幽深似通地心,炽烈气流从中激射。

“原是此地阳罡之气,源自地脉深处。”

目睹此景,陆川豁然开朗,遂注视孔缘妖花,心神凝定。

若感知人视,刹时,妖花微曳,周身渺雾轻扬,悄萦陆川之躯。

雾锁身躯,陆川神魂顿失清明,疲极虚脱之感汹涌而生,犹如内生气机为人抽离。

复以陆川神志愈衰,异赤花益显娇艳欲滴。

突临危局,陆川右手蓦震,波澜四溢,头上萦绕之诡雾,一时消散殆尽。

雾散瞬息,陆川恍如初醒,望前赤花,面色骇然,未及多思,急欲撤离。

然欲速离此诡异之地,右掌心竟复生奇吸之力,目标直指妖花!

强吸之下,妖花破土而出,陆川瞠目结舌间,直击其右掌。

触掌刹那,血肉之间光华闪现,转瞬之间,妖花化作赤红浓液一团。

赤红稠液现之时,陆川脑海魂力忽尔激荡,其波动之剧,致使其太阳穴频跳不已。

“何故如此?”

心惊未已,陆川观见那稠液蓦然侵掌而入。

随稠液入掌,陆川颅内轰鸣大作,外界音声皆不复闻。

唯感一股悍然特异之力,体内疾驰,终如洪荒巨兽,蛮横无匹,直闯脑海深处。

静谧碎岩洞中,凄厉哀号突起。

陆川之躯,自巨岩颠仆落地,于地翻滚不止。

此刻其首,胀痛欲裂,苦楚致使面目扭曲,狰狞可怖。

阳儿目睹陆川地面狂滚之态,急声吼叫,然不敢近前。

其敏锐感知告之,陆川身内正腾涌莫大力量,此力足以令其感知致命之危!

凄厉之吼,狂乱于石穴间回响,陆川面颊之上,青筋暴起,宛若地龙蠢动,其感知脑中魂力,正疾速与一股浩瀚能量融汇。

随此融合,魂力似得催发之剂,急剧增强矣。

而魂力之骤盛,痛楚亦随之倍增。

倘使情状持续,陆川颅内,必为那暴涨之魂力所震裂!

濒死之威逼下,陆川心神略复清明,身躯不住颤抖,极力压抑不堪忍受之剧痛,心中转念不绝,求解之道。

幸赖陆川自幼磨砺之坚韧意志,换他人处此境,早已为痛楚所逼,心智失常,何谈自救之思?

陆川目光狂舞,忽有一口诀闪过心田。

正是魂动诀之口诀!

此刻陆川,如溺者紧握末梢稻草,不假思索,心间即刻显现魂动诀后二重之口诀。

朱城磊大师所赠魂动诀,计有三重。

陆川近数月,首重已修成,然后续二层之进境,稍显滞缓矣。

然而,昔日之缓缓进境,于今夕忽焉加速焉。

随着口诀之诵起,陆川心中那份狂澜般激增之魂识,终渐归于驾驭之下矣。

陆川之躯,亦于此际止于挣动,安坐于地,双腿盘曲,而魂动诀之口诀,萦绕其心,不绝如缕。

无形而强猛之魂力,于陆川脑中奔腾。

是故,在此魂力勃发之际,魂动诀之后二重,不过片晌工夫,陆川乃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修习告竣。

设若磊大师闻知陆川瞬息之间竟成就魂动诀之次第与三重,其惊愕之态,诚难名状也。

及至陆川顺畅修成本诀之第三重,忽感颅内似有物破壳而出!

随之,魂识汹涌澎湃,疾趋脑府中央,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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