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岭叔,汝率人卫吾母等返血木庄,余者将助尔,吾当断后!”
陆川深呼吸,沉声言。
闻陆川欲独断后,娄岭诸人面色亦变。
“川儿!”
王嫣亦急呼。
“夫人勿忧,陆川少爷无恙。”
一随陆川自血木庄疾驰而来之护卫,急阻王嫣,低声慰之。
“善,陆川少爷慎之又慎!”
见此人乃陆府护卫中较为持重者亦如此言,娄岭目中微露讶色,遂不多赘言,旋即勒马,率众人护王嫣等心急之人,疾驰入密林深处而退。
陆川自阳儿背跃下,掌一握,地间铁剑即为其吸至手中,雄浑玄力骤自丹田汹涌而出,周遭落叶尽皆震散。
阳儿于此际发低沉狮啸,身稍前倾,体内聚爆之力速凝,今之阳儿,足堪与乾元境高手比肩,兼之肤糙肉厚,动作矫捷,其杀伤力愈显怖人!
陆川执铁剑于手,刹那间,其身若电,直入令狐族众阵中。
剑光闪动,每一挥则必伴血痕一道,斩敌不息。
相较于陆川之悍勇,阳儿行动更添威吓之势,庞大之躯冲锋碰撞间,遭逢者无一幸免,胸骨尽碎,血泉喷涌,利爪獠牙交织之下,血肉横飞,惨烈非常。
人兽联手,生生迫使令狐一族兵马动弹不得,所经之地,尸体累累,触目惊心。
观令狐族损失惨重,速乎寻常,即便是令狐秋亦难掩忿怒,暴喝声中,如鹰击长空般扑向陆川,掌中大刀挟雷霆万钧之势,猛力斩向陆川首级。
虽身处重围,陆川凭藉魂力奥妙,周遭众人一举一动皆映于脑海。
故而令狐秋突袭之际,陆川早有准备,铁剑斜挑,精准无匹,正中刀尖。
两股玄力交锋,轰鸣响彻,劲气激荡,周围十数人受此冲击,纷纷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正面一击硬撼,陆川步履翩然,倒退数尺,而那令狐秋亦于半空旋身,及地,未及再施袭牵制陆川,彼已悠然没入人群。
其铁剑所向,每一挥则必带血痕一线。
“竖子!”
见陆川并不与其正面相搏,反竭力翦除令狐族之中坚,令狐秋面色铁青,复又疾追,然任凭全力以赴,陆川之身姿犹游鱼般滑不可捉。
纷乱阵中,彼自如龙归海,所经之处,令狐族人马惊惶奔逃,狼狈不堪。
遁逃之际,密林深处悄然再发数道黑光,刁钻毒辣,直透多人喉间。
如此人兽联手之屠戮,不过片刻工夫,令狐一族,伤亡近半,令狐秋怒火中烧。
凭其乾元境后期之威能,本自信可滞留陆川,孰料对方机变百出,每待迫近,陆川身法辄显诡谲,轻而易举将其摆脱。
复又缠斗片刻,陆川筹算时宜,料定王嫣诸人已远至安境,遂口哨声起,足尖点地,其身如凌空翩然而退,终没入密林深处。
阳儿亦化火红之影,紧随其后。
令狐族众,面对遍野尸骸,心惊胆裂,竟不敢迫近追击。
“追之!”
令狐秋面沉如水,此番挫败,生平未有,且对手乃一少年,愤懑难平,厉声喝令之下,亲身先行,疾驰密林,直追陆川。
甫入密林,令狐秋望见前方赤影一闪,去向遥端,目露凶光,旋即紧迫不舍。
然,方穿越丛林之际,寒光突现,毫无征兆,猛袭而来,令狐秋措手不及,仓皇应对。
铁剑贯注雄浑玄力,反击而出,掌心震颤,几近麻木,身形借势急退,咬牙咒骂:
“狡狯小贼,果真狠辣!”
至此方悟,陆川非但未立即撤离,反设伏于此,图谋暗算。
倘若反应稍迟,令狐秋今日难免重伤矣。
令狐秋身形骤退之刻,陆川亦自草莽中疾掠而出,向其投以冷蔑一笑,旋即转身,闯入密林深处,一抹红影闪烁,瞬息之间,已杳然于令狐秋目力所及之外。
“竖子焉逃!吾必手刃尔身,挫骨扬灰!”
望着陆川渐行渐远之背影,令狐秋面沉如水,愤怒的咆哮响彻整片密林,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赤红之影犹如烈焰奔腾,穿越密林疾驰,陆川端坐狮背,闻后方愤怒咆哮,不觉冷哼。
虽身滞乾元境之中期,倘陆川施魂力以攻,取令狐秋性命,非绝无可能之事,然其首要之任,在护王嫣诸人安抵血木庄,不愿于此多作缠斗,否则,令狐一门,今日必领教何为血之代价矣。
念及此际,阳儿亦已冲出密林,眼前光景豁然开朗。
抬首望,不远处小丘之上,王嫣众人焦虑伫立。
“陆川少爷归矣!”
娄岭目利,瞬间识得那驰来赤影,喜悦之情溢于颜表,高声呼喊。
呼声入耳,王嫣等急忙转眸注视,见少年无恙,心始宽慰,长舒一口气。
“娄岭叔,行矣。”
阳儿如旋风登丘,陆川随手弃置血迹斑斑铁剑,笑向娄岭言。
娄岭目眄陆川之身,时下其躯,斑斑血痕遍布,足下阳儿,血口之中犹存肉屑,观其状,显然经一番惨烈绝伦之战,而令其心惊者,虽遭此等剧斗,陆川似仍旧龙腾虎跃,未显丝毫疲态。
“陆川少爷,令狐氏之兵马安在?”
娄岭谨小慎微而问。
“十去其五矣,令狐秋应不敢复追。”
陆川淡然答之。
闻斯言,娄岭颜面不由颤动,始悟他卫之所以信心满满之故,原此陆府稚少爷实力,已达甚高之境。
虽对此等年纪能有如斯成就颇感惊奇,然娄岭旋即接受现实,能在令狐秋严密监视之下,使令狐族人折损泰半,足证陆川力之强,纵使强如令狐秋,亦对其束手无策。
“娘,无忧矣,归血木庄可也。”
陆川向王嫣微笑言之。
“汝这孩儿。”
王嫣望陆川满身血渍,心疼之色溢于言表,眼角微红,遂取绒布旁侧,不住为之揩拭。
陆川任由王嫣为之拭去血痕,而后挥袂率众疾向血木庄驰去。
约莫一个时辰,血木庄始现于视野之末。
于血木庄墙垣之上,陆天等自陆川率队离后,焦虑守候未离片刻。
然此焦虑之情,待遥望一熟悉队伍渐近之时,终得缓解。
“长江后浪推前浪,此子实乃不凡。”
陆熔见那道火红身影急掠而来,不由轻叹。
令狐秋之能,众人皆了然于胸,而陆川复又予之惊喜。
陆川引领之下,陆氏残余亲眷顺遂入庄,闻四周欢呼阵阵,陆川亦不禁微摇头。
“娘亲!”
陆姗矫健越墙,投入王嫣伴行之妇人怀中,泪如泉涌,此次所受惊吓非轻。
“陆川,谢矣。”
陆姗依偎母怀片时,旋即转身,情难自禁,轻拥陆川,低语曰:
“吾辈手足,何须言谢。”
陆川笑答。
“川儿,无恙乎?”
陆天等聚拢,目露忧虑,审视陆川血衣,问之。
陆川视陆天等紧张之色,笑而摇头。
见陆天安然,众人皆舒胸臆。
“令狐秋此獠,将来账必当细算!”
陆熔语带阴骘。
陆天又言:
“待家父突破顺遂,独孤、令狐二族,无需复惧。”
“时至彼日,陆氏或可觅机入驻朱城,其发展远胜今朝。”
“吾将于此间,遣人严密注视独孤、令狐二族之动静。”
陆肯颔首,继而重闭庄门,令全庄戒备,使归家眷得安歇。
家眷尽撤血木庄后,陆府遂闭门谢客,与独孤、令狐二族再无往来。
对此,独孤、令狐二族亦默然应对,未如人所料联袂出击,此番异状,观者皆感费解。
盖世人皆知,陆、独孤二族,势若水火,独孤氏性情,断不肯轻尔干休。
虽双方行止稍显诡谲,然明眼人已察觉其间剑拔弩张之态,心思敏锐者皆知,二者之争,唯在早晚耳。
于是乎,坚壁清野之中,复历月余,倏忽而逝。
于血木庄之后山,巉岩峻峭之处,陆川趺坐其上,是处足以高瞰全庄。
是时也,陆战闭关,恐其受扰,陆川乃潜形匿迹,周匝庄围,密察之。
然令其微慰且惑者,臆想中之侵袭,竟未尝至。
独孤、令狐二族,此际静默逾陆氏,实出意外。
“此辈究为何谋?”
陆川低语自问。
盖独孤、令狐视陆家若芒刺在背,断无偃兵息鼓之理。
若非如此,则彼等必另图他谋矣。
“欲殄吾陆家,岂是易事!”
陆川低笑,目中异彩闪动。
一月以来,玄力修为犹待突破之机,而魂力之御,则日益精进。
加之魂识符纹炼聚有成,使魂力更上层楼。
今陆川每以全盛之力催动泥丸宫内魂力,胸中便涌起无匹霸悍之自信。
此自信使陆川觉,即乾元境后期之强者,亦难与之争锋。
“未知吾之魂力,于今能否与真正玄丹强者相抗?”
陆川眸光闪动,眼神骤然炽热,此事若置之往昔,殆不敢臆想。
然则,随其愈识自身魂力之强横,昔日对玄丹境强者之敬畏,亦渐淡矣。
心念及此,热血沸腾,旋即陆川乃感无奈。
玄丹强者,非轻易可遇,欲求切磋,机缘难觅。
“观今日之状,似无所碍。”
陆川自岩起立,远眺片刻,微笑间身形欲动,归庄之意已决。
然其身甫动,敏锐之感官使身躯戛然而止,目光遽转,投向血木庄深处一静室,彼处,一股窒人之强大玄力波动,猛然爆发!
“玄力波动之强,骇人听闻。”
陆川望向血木庄深处空中形成的玄力漩涡,不由深吸一口气,继而狂喜之色溢于目中,陆战终于是顺利突破矣!
目力所及之处,玄力漩涡昭然若揭,覆盖于静室之顶,观之令人震慑心魄,此等奇景,料想斯地众人皆为首度亲睹。
漩涡状如倒置之龙卷,其下端直没入静室之内,蔚为壮观。
瞬息之间,全庄为之轰动,凡人近乎皆离舍而出,瞠目结舌,惊望半空之中玄力漩涡。
“此乃何物?”
陆天等闻声首冲而出,初见漩涡,一时愕然,继而面露狂喜之色。
“父大人功成矣!”
激动与喜悦溢于众人颜表,此前蜗居之日,正待陆战之破关也。
幸甚至哉,期盼之日,终至眼前!
“往后,独孤、令狐二族,不足为虑!”
陆肯面赤耳热,兴奋低语。
一侧,陆天、陆熔亦重重点首。
一族之内,若有玄丹境强者坐镇,实力堪称飞跃。
届时,非但在昊阳小镇,即便朱城之内,陆氏亦能占一席之地。
诚然,朱城强宗林立,岂能尽有玄丹强者哉!
“俟孤、令狐二族事了,吾陆氏即可借此为基,入驻朱城。”
“彼处英豪济济,吾族之兴盛,必当倍道而进。”
陆天笑言。
陆肯、陆熔亦极表赞同,盖朱城于天都郡内,固重镇也,倘能于此磐石稳进,陆门声势,必将腾跃而上。
言谈间,众人满怀激动与期许,而静室内玄力漩涡忽尔剧震,转瞬化作缕缕肉眼可视之玄气柱。
随漩涡化柱,一影骤然自密室激射而出,直冲斗牛,昂首向天,微光一点,自其口喷薄而出。
此光点既现,满室玄气柱似受牵引,疾速汇聚,不过须臾,诸柱尽没于这看似渺小之光点内。
及至最后一柱玄气涌入光点,其光泽益发璀璨,终则华彩消散,化为拇指大小之纯白珠丸。
“此即玄丹欤?”
陆川目光凝于这微小白珠,其中蕴含之玄力波动,雄浑无比,较之乾元境后期,实乃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实乃玄丹境强者之昭彰标识,即凝玄丹也!
陆川双眸微阖,借魂力之卓绝,察陆战玄丹表面,有四道细若游丝之玄纹状貌。
“四纹玄丹。”
目睹此景,陆川目中亦闪过分讶色。
玄丹成形之际,坤元、乾元境所纳寒煞、阳罡二气之重,彰显无遗。
同阶玄丹,质有参差,而决定其质之关键,在乎寒煞、阳罡二气。
玄丹之质,分九阶,陆战新成之玄丹,属四纹,实非下品。
念及陆战昔日所纳寒煞、阳罡,不过天地间寻常之气耳。
若非近时吸纳矿穴中特异阳罡甚丰,其玄丹之质,恐怕仅能达到双纹之境。
今能成就四纹玄丹,陆战本人亦必感异常惊愕与喜悦。
半空之中,陆战启口吞玄丹入体,身姿悠然降于巨木之巅。
玄丹境强者虽能暂留空中,然驾驭虚空飞行,尚不能及也。
陆战之躯,落于巨木,虽静默无为,然则异样气概沛然四溢,吐纳之间,玄力涌动,蔚为壮观。
及至玄丹之境,始可谓于修行之道,登堂入室矣!
“玄丹之境,诚非虚名,竟能至于斯乎!”
陆天等众人观陆战吐纳玄力,不由面露欣羡,玄丹强者之能,实非天元境所能比肩。
“气势凛然,此乃玄丹强者实力之展现欤?”
陆川目光异彩闪烁,凝视树巅之上陆战。
以其魂力雄浑,故能明察后者此刻身躯内蕴藏之惊人伟力。
“吾之魂力,于今之日,能否与玄丹强者一较高下?”
陆川舐唇,眼珠一转,忽没入林深处。
心中极欲一试其魂力所至之境!
树冠之上,陆战傲立,睥睨血木庄全貌,体会着手足轻举即远胜往昔十倍之力,其沧桑面容上,亦展露一丝满意之微笑。
“独孤氏,吾陆氏隐忍经年,今朝亦当向尔等索偿旧债矣!”
陆战双手背负,目眺昊阳镇之方向,低语自言。
音落,陆战之身忽动,意欲飘然而下,然其身形甫动,面色遽变。
盖以其感知中,有一股无形之力,突自苍穹扩散,直向其袭来矣。
“魂力欤!?魂师欤!?”
无形之魂力使陆战容色一沉,身形疾退,同时拳风雷动,浑厚玄力沛然而发,前方空气受压,尖锐之音爆连连,呜呜不绝于耳。
陆战之拳,重击于虚空之中,随之,沉闷巨响骤起,那磅礴玄力似遇无形之碍,碰撞之后,缓缓消弭于无形。
陆战步步后退,阵阵异常浑厚之玄力,呼啸而出,连绵不断地轰击半空。
下方陆天等辈,此刻始回神,面色俱变,血木庄内,竟潜藏如此可怖之敌?
“戒备,搜庄全面!”
陆天面沉如水,厉声命令。
闻陆天之令,众护卫即刻散开,四处寻觅可疑之徒。
“此应为魂力所为,出手者,恐乃魂师也。”
陆肯面带忧色,观陆战空击不止,低声言之。
闻斯言,陆天与陆熔目角亦不禁微颤。
陆氏何时触此强敌?
莫非独孤氏遣来乎?
虚空之中,陆战连出十几拳后,身姿复落尘埃,眼神凝重望向半空。
觉察那神秘而霸烈之魂力未再迫近,心始稍宽。
此前交手所示,彼或为一纹、乃至二纹之魂师,倘其尽展所学,胜负实未可料也。
“阁下何方神圣,还望明示!”
“若吾陆氏有失礼之处,但言无妨,老夫在此致歉。”
陆战落地,拱手高声曰。
虽先前魂力连连攻之,陆战心知其未下绝杀,似非与陆氏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战之声,洪亮震空,然回应杳然。
适才凌厉魂力,此刻亦消散无形,犹如幻梦泡影。
见无应答,陆战唯有叹息,蹙眉摇头。
正当陆战等人忧心忡忡之时,后山秘林深处,一少年坐于巨树之巅,忽启双眸。
面色虽略显苍白,眸中却洋溢着兴奋与激昂。
陆川素未尝预料,其魂力之进境向来顺畅,竟能强悍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