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城磊大师虽授予陆川魂动诀前三重,使其踏上魂力修行之道,然最关键之聚纹之术未曾赐予。
故而,陆川虽感自身魂力强盛,究其根本,未及魂师之列。
此魂识符纹若能聚结功成,不仅能倍增魂力操控之力,更可借此锻炼魂力,使之愈益坚实。
另者,魂识符纹之属,非一脉相承则凝聚之符纹各异,自不待言,力之强弱亦随之而殊。
故魂师之道,若有师者亲授,必能免却诸多曲折矣。
然当今陆川,犹未具此条件,唯自探求耳。
是以,于古朴玉简中意外察觉藏纳聚纹之秘,心甚欢悦。
徐徐受纳彼信息之流,陆川细品约半时辰,而后目渐启,眸光闪烁,若有所悟。
所谓玄息符纹者,令其往昔于魂力之惑多有豁然开朗之处。
轻吐长气,复又瞑目,陆川泥丸宫内魂力始旋动,缓缓而已。
随着魂力旋转加剧于泥丸宫内,异声回响,萦绕脑海。
陆川容色肃穆,虽初试魂识符纹凝聚,于自身魂力自信满满。
及至异声隆隆,致陆川双耳嗡鸣,其目忽闪灵光,漩涡旋转之速,遂呈微妙之变,增减莫测矣。
魂力漩涡之转,时徐时疾,其间似蕴藏着至极独特之节律。
此异哉节拍,实乃陆川依循玄息符纹所示精心调控之功,非此则凭一己之力,竭虑穷思亦难臻此境。
忽焉,泥丸宫中魂力漩涡维持此奇谲旋转之时,陆川隐约感知微弱吸力,缥缈间自漩涡中溢散而出。
吸力初现之际,陆川目瞬张,口中轻叱,紧握魂力漩涡,极力压缩!
及至魂力漩涡渐趋极限,泥丸宫内嗡鸣声起,原平稳之漩涡亦现反拨之势。
陆川神色愈显庄重,深知凝聚魂识符纹紧要关头至,此时不容丝毫差池!
于是深吸一气,再发宏音,强大魂力波澜猛然自脑海荡漾,而泥丸宫内,魂力漩涡似不堪重压,悲鸣一声,轰然而裂。
魂力漩涡爆散,陆川双眸倏地焕发异彩。
爆心之所,忽有细芒纷射,诸光瞬息间,连魂力碎片破散者,复集之,以异态疾缩,终结为一魂识符纹,阔约两指,神奇哉!
此魂识符纹,残魂之力描构而成,望之深邃,玄妙无尽,虽简,而乾坤似纳其间。
魂识符纹成,色晦而影惚,详审视之,乃一涡状异变,光华闪处,若隐生之黑洞,幽邃吸噬。
自是魂识符纹中,引力生焉,泥丸宫散魂,皆为所引,没入魂识符纹内,晦光渐明。
既成,陆川双眸豁然洞开,瞬时,血木庄中纤微动静,乃至呼吸之声,无所遁其感。
陆川蓦拍榻沿,身随心动,跃然而起。
念转间,九道墨光袖中逸出,聚而为一,化黑剑式,落足下。
于是,陆川之躯,在“碎玄刺”承载下,悠然悬浮半空,稳如磐石!
陆川谨小慎微,驱使足下由碎玄刺攒构之墨剑,于室中往复飘摇,其驾驭之态虽不雅观,然少年面上之狂喜不容掩抑,驭剑而游,昔日以为神话之事,今竟躬行之,实出意料。
俄而,陆川心意微动,墨剑遂分崩离析,复化九道墨光,遁入其袖中,彼身亦翩然落于地。
“诚为妙矣,唯魂力消损颇巨。”
陆川拍掌赞叹间,稍显憾意,倘魂力更为雄浑,或可如昔年强者般,遨游九天,而今之境,恐未及远飞,魂力告罄,自空陨落矣。
收妥碎玄刺,陆川审视泥丸宫内魂识符纹,此刻符纹悬于宫中,然观其形,模糊暗淡,需陆川久持修炼,方能使魂识符纹凝实也。
陆川瞩视泥丸宫内魂识符纹,亦不禁莞尔。
自兹始,彼亦得跻身正宗魂师之列。
至于镌铠铸兵之事,陆川兴趣索然,而魂力之奥妙,却甚为关注。
此物诚如磊大师所言,修行至高深处,威力不让修玄强者,移山倒海,不过念转之间耳。
然则较诸实存之玄力,魂力似更显空渺难测。
倘无丝毫天赋,欲进寸步,诚非易事。
魂力修为,首重天赋,故磊大师见川魂赋超凡,心动异常,盖因于此。
倒海翻江之神通,陆川今时尚唯有望洋兴叹,幸甚至哉,魂识符纹既聚,其感驾驭魂力之力,较前大进。
今之陆川,自信满满,倘复遇独孤辟辈袭扰,后者断无逃生之机矣。
陆川心甚慰于此。
独孤辟等此举,显然乃针对陆府之前兆。
面临昊阳镇宿族,陆府须倾力以赴,稍有疏虞,恐真至家毁人亡之地步。
而陆氏既隳,独孤氏必致翦草除根,此景非陆川之所乐见也。
是以,在独孤氏未向陆氏发难之先,陆川须竭力增进己之修为,惟其如此,可期多一重保障。
“独孤氏。”
陆川目微瞑,寒光于瞳中潜涌。
凡怀彼身者,陆川亦视若仇雠,倘有机缘,必令独孤氏为其今日之举,偿其代价。
自是而后,昊阳镇之氛圍,悄然间紧绷,独孤、令狐二族高层交往益密,消息灵通之势力,亦感不祥之兆。
当然,此等异状,陆氏亦有所察,但时日急迫,且战已重入修行之关键时刻,闭关不出,此时无人敢扰。
盖众人皆知,唯有战能成功突破玄丹境,陆氏方能无惧独孤、令狐二族联袂之威,否则,此战陆氏胜算,恐难期高矣。
虽则近岁以来,因阳玄石矿之故,陆氏之基业已不让独孤、令狐任意一家,然二者合谋,则陆氏仍处劣势。
是以,无论如何,必待陆战安然出关而后可!
因昊阳镇气氛所染,血木庄内亦显异常警醒,日常防卫非惟增强数倍,乃至夜深之时,巡逻之人不绝,以防万一。
如斯紧张之氛围中,半载光阴倏忽已逝。
于一树荫清凉之地,陆川动若脱兔,拳掌翻飞,带动汹涌拳风,沉吟之声响彻,落叶纷飞,无一幸免。
俄而,陆川猛然一拳击于巨树,澎湃玄力透骨而出,树干立时震裂。
“兄长,父辈召汝速往议事堂!”
正当陆川收拳之际,一曼妙身影自远疾奔而来,其声清脆,如百灵鸟之鸣,响彻陆府。
陆川闻声一愣,随即颔首,心知陆府现下局势紧迫,诸事繁多。
向急行至身旁之清琳挥别,陆川不容片刻迟延,转身径直奔向议事堂方向,少女见状,樱唇微翘,旋即匆忙追随。
及至议事堂,陆川惊觉在场者非独陆天等长辈,陆姗、陆力等晚辈亦列席其间,众人面色俱皆沉重,目睹此景,陆川心下一沉。
“何事如此?”
陆川疾步入内,亟问究竟。
陆川入室,陆天、陆肯暨陆姗三者亦微释其忧,于潜移默化间,似已视陆川为陆族之栋梁矣。
“吾等近时,悄然将陆族于昊阳镇之亲眷,逐一转匿于血木庄。”
陆川闻此,颔首以应。
既独孤氏已公然相逼,其他谋略自亦无不可。
倘亲眷为独孤氏所擒,届时持以为质,陆族必将深受其掣肘。
“虑及独孤、令狐二族察觉,故行事未免迟缓,今日乃最后一徙。”
“然此次举动,已为二族所察,据谍报所示,令狐一族,正遣人追缉吾陆族最后之亲眷!”
陆天面沉如水,言之凿凿。
陆川眉峰轻蹙,侧目瞥见陆姗面颊尚带泪痕,陆天神色愈暗,心下顿生不祥之感:
“彼最后一徙,皆为何人?”
“多为妇孺,嫂夫人与尔母,俱在其列。”
陆天体微颤,沉声而言,闻之令人心悸。
其所云嫂夫人,自是指陆肯之妻、陆姗之母也。
“母耶?”
陆川容色骤变,拳紧握,目光冷厉。
“令狐氏是次,乃令狐秋亲身统率,吾等欲遣血刃馆以援,然独孤氏监之甚严,是以其难施援手矣。”
陆肯之容色,此刻亦极沉郁。
“此令狐秋者,乾元境后期之力也,非吾与陆天联袂出手,不足以阻之。”
“然吾二人若去,则血木庄之防必弱。”
“今家父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断不可有一丝差池!”
陆肯言讫,厅内遂陷于寂然,其意在言外,实则无余力往救人也。
陆姗泪光复滚,唇齿紧咬,目不转睛,直视陆肯。
陆肯拳紧握,目瞑,面带痛楚。
独孤、令狐二族已谋攻陆氏,唯一之望,在于陆战能破玄丹之境。
否则,纵使日后眷属得救,终不免同归于尽之局耳。
“父兮,尔等守血木庄,母所处,儿自往之!”
静谧中,少年深吸一气,声含阴寒杀机,响彻厅堂。
堂中闻陆川之言,众人面色微变,陆天颜峻,目与陆肯等人交换一瞥,沉声而言:
“此次领队者,乃令狐氏之令狐秋,此人笑里藏刀,其实力已达乾元境后期,不容小觑,较之独孤辟辈,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孰可往乎?”
陆川语调平和,复问道。
闻言,陆天等三人略显踟蹰,一时不知所对。
“岂能坐视吾母等人落独孤、令狐二族之手耶?”
陆川续言。
“若别无他法,吾愿率众前往,虽肝脑涂地,必当使人安然归矣。”
陆熔忽出声,语带低沉。
言罢,其目中闪过狠厉之色,犹如毒狼,独孤、令狐二族若欲陆氏绝路,彼等亦唯有背水一战。
陆天、陆肯深吸一口气,心知陆熔若行,或能救人于危难,然自身归途,恐多凶险。
堂内复归寂静,陆天、陆肯极力自持,此时之陆家,正值危殆之际,一举不慎,恐招灭顶之灾。
“父兮,吾能诛独孤邢,伤独孤辟,是吾之力,已在尔等之上!”
陆川目不转睛,直视陆天等三人,徐徐言之。
此言虽微含挫抑,而陆天等三人,实无辞以辩,盖陆川之能,殆已超乎其上矣!
“吾即刻遣精干之士伴汝往援!”
陆天注视堂中少年,其身挺若枪,终释犹豫,沉声言之。
侧立之陆肯、陆熔闻斯言,眉头微蹙,然终默默颔首以应。
陆天行事果断,既下决心,即召侍卫。
须臾,约二十名陆族之中能者,集于厅外,束装以待。
陆川视此阵仗,亦一点首,口哨声起,随之低沉狮啸响彻庄内,赤影如炽,疾至目前,阳儿也。
“随吾行!”
陆川腾跃上狮,目凝寒冰,不赘一词,手挥之间,率先驰向庄门。
“陆川,慎之!”
陆姗望少年背影,虽略显羸弱,却渐令人安心,拭目呼之。
“勿忧,吾必全数安然领返众人!”
少年伏狮背上,弗顾回顾,但以手挥之于后,遂卷微黄之尘,穿庄门启,疾驰而去。
其后,陆氏精锐数十,亦携萧杀之气,紧紧随行。
陆天诸人,目送群影迅离,掌渐紧握,心绪难平。
至于血木庄外数十里之遥山路,众人影惶遽狼狈,急急奔走。
周遭卫士,刀剑在手,目不转睛,警惕异常,时而扫视后方及左右,神色戒备沉重。
疾行之际,一灰影突自林间窜出,落于护卫生中一人之手。
此人一视,面色愈显苍白。
“何事?”
队中佳人,眉蹙而问,此乃陆川之母王嫣也。
被称娄岭之中年汉子,面有难色,轻轻叹息,粗粝大手缓握腰畔血渍斑斑之大刀,道:
“断后者,悉数捐躯矣。”
“令狐氏全军追赶,其速吾辈莫及。”
“少顷,吾将率余下卫士断后,夫人与众,请速往血木庄,至彼处,则安然无虞。”
王嫣与侍立一侧、身披锦绣之妇人相顾一眼,皆默然颔首,各以手微触袖中短刃,此乃最后退路,倘真为令狐氏所擒,必不容自身沦为令狐氏之质。
“诸位兄弟,备器戒备,护送夫人撤离!”
娄岭性情果决,抽刀断喝。
闻其言,余众卫士亦狠咬钢牙,目露凶光。
方欲驻足回身以阻令狐氏追兵,忽林间箭如飞蝗,瞬时十数人中箭,血流如注。
“慎防!列阵防护!”
娄岭目睹此景,色变急呼。
“吾令狐秋亲至,若连尔等区区喽啰亦不能料理,岂非笑话?”
娄岭声落,林间复传风破之声,旋即一影闪现,翩然而落,面带微笑望向娄岭众人,其人正是令狐一族之族长,令狐秋也。
令狐秋背后,陆续跃出数十人影,四面包围,娄岭等尽陷重围。
“交出人来,可留尔等生路。”
令狐秋笑视娄岭,言道。
“吾唾尔尊亲!”
娄岭恶语既出,詈骂之辞甚烈。
令狐秋面上笑意略减,目不转睛视娄岭,淡笑而言:
“俟尔落入吾手,自知何为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杀之!”
令狐秋话音甫落,其家族卫士如潮涌出,直扑敌阵。
“突围!”
目睹此景,娄岭钢牙紧咬,厉声高呼,一马当先,率众向重围之一隅猛冲。
双方兵马轰然相接,刀剑交鸣,沉郁之声响彻云霄,血肉横飞,断肢残骸遍地,刹时腥风血雨,密林皆赤。
娄岭双目已被鲜血染红,状若狂兽,手持大刀,裹挟浑厚玄力,机械式地向前狂劈。
在其坤元境后期舍命之搏下,令狐家众多卫士,纷纷身首异处。
然其周遭之护,亦在这场厮杀中急剧凋零。
又一敌影当前,杀意正浓之娄岭再欲举刀,未料一股不可抗拒之力猛然袭来,顿时口中鲜血喷溅,其身如断线纸鸢,倒飞而回,坠入后方人群之中。
令狐秋手持断剑,微颤之,复以冷眸望娄岭挣扎欲起之态,瞬时屈指一弹,断剑化剑芒,疾如电光,直取娄岭首级。
娄岭观剑芒于瞳中骤大,死亡之息扑面,无奈何矣,唯有目阖,心叹一声,任务终究未竟也。
方其瞑目待毙,忽一道墨光自远林暴射至,与剑芒猛然相击,立时震散其势。
“孰为此举!”
令狐秋见状,面色顿变,凛然而问。
“乃汝尊长!”
其喝声未落,已闻冷笑反击,继而赤影闪现,迅如奔雷,伴随沉郁狮啸,穿林而出,威势赫赫,立定于娄岭、王嫣诸人之前。
众皆急视,但见狮背之上,少年挺立如枪,容色冷冽,凛凛煞气,缓缓荡漾四方!
“陆川!”
彼见背上负狮之少年,令狐秋之面色微变。
盖因其与独孤氏交厚,自是知陆川诛独孤邢、伤独孤辟之事。
虽初闻之时,以为绝无可能,然事实令其渐信,并始重视且戒备陆氏之幼辈。
“川儿!”
后方之王嫣,一见陆川之形,非喜反忧。
令狐秋实力如何,其心知肚明,实不愿见陆川此处有何不测。
“娘,宽心,无碍。”
陆川回首,对王嫣微笑,继而臂扬,瞬时数十影自林间疾出,环护王嫣等,前番伤者亦被搀扶,裹伤治疗。
睹陆家卫士伤亡惨重,陆川唇紧抿,目中寒光闪现。
复徙视线,落于令狐秋身:
“独孤、令狐二族,沆瀣一气,所行皆鄙陋至极。”
“汝父在此,尚不敢如此语吾,尔一小童,竟全无礼数。”
令狐秋虽城府深沉,遇稚气未脱之少年如此不敬,面色亦沉,冷言讥之。
“面目为人所予,既尔弗顾颜面,复何恤焉?”
陆川哂然摇首,继而环视周遭,令狐氏是役遣人众多,幸唯令狐秋一人为乾元境之大成者,盖其自信如斯耳。
“竖子妄以微力自矜,竟欲在吾前放肆乎?本欲擒其族属,汝既来自投罗网,吾岂能不纳?”
令狐秋阴笑一声,蓦然挥手。
令狐秋臂之一振,密林四周寒光骤现,锐啸破空,直取陆川诸人。
陆川见状,心下冷嗤,袖震之下,数道黑芒疾如电掣,空中寒矢尽被击退,余势不衰,狠嵌林间,一时哀嚎四起。
“此子暗器之术诚为高妙!”
闻密林中悲鸣,令狐秋眉轻蹙,旋复冷笑道。
此次随行众多,陆川欲在其监视之下救人脱险,殊难信矣。
“杀之!”
令狐秋令下,早就眈眈虎视之令狐族众,紧握兵刃,凶光毕露,向陆川一行猛扑而来。
“慎之!”
观令狐氏一众奔至,面色苍白之娄岭亟发声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