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之血果,其源究何自!?”
“此事与龙髓朱厌,实无丝毫瓜葛!此果乃吾自少年手中强行夺取也!”
闻此言,灰发长老面色骤变,急切而言。
“彼少年又缘何有此奇物!?”
红发长老亦低沉追问。
“此中详情,吾实不知。”
灰发长老嚅嗫而出,面带愧疚之色。
“速将物交予吾!”
霄剑堂掌门目角微动,即伸掌以待。
灰发长老无奈之下,取物而出,恭敬奉上。
持百兽血果在手,霄剑堂掌门神色愈显凝重。
“愚哉汝也!此果之上,龙髓朱厌之印迹昭然若揭,其为此而来,汝竟敢携此物归于霄剑堂门下!?”
见掌门怒形于色,貌略现狰狞,灰发长老全身颤抖,未料灾祸之起,皆由自身而引。
“如何善后?”
红发长老问之迫切。
“当物归原主,否则此兽必不轻饶!”
霄剑堂掌门断言答之,此为脱困之上策,不然今朝,霄剑堂恐遭兽袭,元气大伤矣。
言讫,其人不再踟蹰,臂微震,掌中百兽血果化为赤芒,疾射向龙髓朱厌。
复又驱玉剑回转,悬浮山门之巅,势若拼命,严阵以待。
赤芒直入龙髓朱厌口,其目赤色稍减,然犹不甘退避。
旋绕霄剑堂山门之际,见巨剑仍指其身,似悟对手非易与,终发出不忿之啸,负伤之躯步履撼山,遁返太古帘洞。
睹龙髓朱厌终退,霄剑堂众人皆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不远处峰顶,陆川伸臂展腰,睥睨霄剑堂破损之状,嘿然一笑,足踏剑光,遥随龙髓朱厌庞然之躯而去。
接下来,便乃其收取龙髓朱厌血髓之时也。
“彼霄剑堂亦颇有手段,竟能将化神境之龙髓朱厌逼至如斯境地。”
行进间,陆川忆及前者霄剑堂之强烈反击,心头不由微生凛然,此乃一宗门之力也。
虽无化神境强者坐镇,而整体实力,强若龙髓朱厌,终亦不得不敛手退步。
“霄剑堂实力尚可,自是其法阵玄妙之功居多,不然仅凭其三位化气境之辈,正面交锋,非龙髓朱厌一掌之敌也。”
小鹫忽现身形,言道。
“此刻此巨兽消耗颇巨,兼有伤在身,吾等可乘隙乎?”
陆川复视小鹫,谨慎再问。
虽龙髓朱厌之威稍减,然欲取其命,犹不过掌下之事耳。
“伤既存,则机可觅。”
小鹫颔首,遥望那庞然身影,笑道:
“霄剑堂能使其负伤,实出吾意外,如此一来,事之成算更添几分。”
“几分成算?”
陆川慎而询之。
“五分之机矣。”
小鹫喙间微呕,旋即望见陆川抽搐之唇角,怒意勃发,言曰:
“竖子,此事汝岂图之过简欤?吾若全盛之时,莫论抽取此子本命血髓,即便尽吸其身中血髓,亦不过举手之劳耳。”
“而今能有五成胜算,已是大善,不然汝可另寻化神境强者试之,观其是否有能取此兽血髓!”
陆川见小鹫状若猫尾被踏,无奈摊手,手掌轻抚怀中炎兽,笑言:
“甚高矣,尔实无双也。”
小鹫见陆川服软,始哼唧坐于陆川肩头。
见此子终归静默,陆川微松一口气,目及已入太古帘洞之龙髓朱厌,急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在陆川谨慎尾随之下,约半个时辰,复现于太古帘洞深处之外。
借小鹫之力,陆川不惧妖兽觉其行踪,否则欲安然抵此,非易事也。
陆川匿于石后,凝视谷中龙髓朱厌,低语问曰:
“何时为之?”
“待其时,此龙髓朱厌既已受伤,必将渐入自愈之境。”
“于彼时,其警戒之心必至最低,吾等方可近身矣。”
小鹫凝视龙髓朱厌,徐徐言之。
不知时过几何,蓦然,陆川之影,速疾若电,自林间一闪而逝。
是时也,速度极致施展,盖能闻后方龙髓朱厌之怒吼,愤慨滔天。
朱厌此次之怒,较前无减。
无他,皆因疗伤之际,竟遭人窃本命血髓,此诚奇耻大辱,较之百兽血果遗失,更令其狂怒倍增。
此人非他人,正是陆川也。
今日连番挫败,使其如火山待喷,原始林海,践踏成墟,诸多妖兽,横遭飞来横祸,朱厌一足蹴出,无论强弱,皆瞬化流弹,生死未卜。
身后毁天灭地之威,令陆川心惊胆战,逃逸之势愈急。
约莫奔窜一盏茶之久,身形忽转,匿入预谋之山峰。
山腰兽穴密布,实乃避难佳所。
陆川遁入兽穴,旋即搬巨石堵洞,固若金汤。
感山体犹微颤,目中骇色闪烁,此兽凶悍若斯,再发疯癫,不知又有多少妖兽与人族将罹此劫难。
于纳玄囊中取夜明玉数枚,其光柔和,于幽暗洞窟之中散开,陆川乃如释重负,瘫坐于地,复将怀炎亦置之一旁。
为求本命血髓,今日可谓竭尽心力,幸而终有所获。
“霄剑堂之助,不可不谢也。”
陆川笑曰,若非霄剑堂之事,龙髓朱厌不得有伤,无伤则任凭其与小鹫如何竭力,亦难顺利得此本命血髓。
匿于洞中,陆川未即刻动用本命血髓。
虽有小鹫在侧,龙髓朱厌察觉之机甚微,然谨慎为上,况龙髓朱厌近乎狂暴,稍有波动,恐即疯狂攻来。
是以,待彼怒气消散后,再行启用本命血髓,更为妥当。
既作此决,陆川不急不躁,徐徐瞑目,静调体内之状。
于陆川静养间,外界太古帘洞再遭狂怒龙髓朱厌肆虐,多处一片狼藉。
对此一日内两次狂飙之龙髓朱厌,众人皆感无奈,此兽多年静默,何以忽生如此暴躁?
然则虽有百思不得其解,盖亦未料一日之瞬,竟有胆大妄为之徒窃龙髓朱厌之百兽血果,更且趁其疗伤之际,抽其本命血髓一缕而去。
龙髓朱厌者,太古帘洞中霸主也,即霄剑堂此等宗门强势力,终不免狼狈收场。
设非依仗法阵之威,山门恐早已灰飞烟灭。
如斯可怖存在,凡人孰敢觊觎?
太古帘洞中之喧嚣,彻夜未息,龙髓朱厌怒极,不知多少妖兽遭其横扫。
而令其怒火更炽者,遭窃本命血髓后,彼竟毫无所感。
太古帘洞地域广袤,虽为其域中之尊,亦难细搜每一寸土。
是以,泄愤半宵之后,龙髓朱厌终踏不甘之步,众妖兽惊惧注视下,重返太古帘洞深处之内。
于是,此番动荡暂告一段落。
适值龙髓朱厌愿安歇之时,洞中陆川缓缓启目,嘴角微扬,笑生焉。
“吾等或可始试修习那百兽化身矣?”
陆川舒展筋骨,笑言道。
于陆川之前,小鹫忽现,其首微点,喙启之际,缕缕血丝自口中溢出,终化为一滩殷红之液,蠕动于陆川前。
隐隐之中,一股至极狂暴之气,自其中散发而出。
“尔需谨记,龙髓朱厌之血髓,其性至烈,非魏鹰所纳寻常妖兽之血髓可比。”
“倘能炼化功成,百兽化身自是威猛无俦,然若失败,心智或为暴戾之气所蚀,遗患深重,不可不慎。”
小鹫目露郑重之色,凝视陆川,如是言。
陆川见小鹫少有之肃容,亦庄重颔首,旋即淡笑曰:
“勿忧,吾心有数。”
彼于窃取龙髓朱厌本命血髓之初,既已决心坚定。
历诸多艰辛,方得此血,岂可轻言放弃?
此血虽狂暴,究为身外之物,守正心之道,自不为其所乱!
小鹫见陆川无退意,乃点首续言:
“既备,可纳此血于身,着手炼化。”
陆川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紧锁眼前似生灵般蠕动之龙髓朱厌血髓。
俄而,牙关一咬,唇启微吸,一股吸力骤生,血髓遂没入口中。
血髓入体,刹那之间,汹涌澎湃之暴戾情绪漫溢陆川心田,双眸瞬时赤红如血。
陆川双眸赤红,而神智犹存,紧咬牙关,心念微动,丹田内玄丹涌出熠熠金光之不灭雷玄,如同江潮奔涌,将那侵体而入之龙髓朱厌血髓环裹。
不灭雷玄啸声冲腾,如海浪激荡拍击龙髓朱厌血髓,意欲涤尽其中狂暴之气。
不灭雷玄与龙髓朱厌血髓触碰瞬间,白雾腾起,玄力瞬息蒸发,而血髓中之狂暴,竟丝毫不减。
“诚哉棘手也。”
见血髓中狂性顽固,陆川眉峰微蹙,继而心神催策,不灭雷玄迭起,连绵不断地向龙髓朱厌血髓冲击。
每回体内玄力与龙髓朱厌血髓相逢,皆若残雪遇熔岩,速融消散,幸得后续之力源源不绝,波澜相续,连绵不绝。
面对不灭雷玄如此狂烈之炼化,龙髓朱厌血髓终显波动,其间蕴含之细微狂暴气息,于雷玄消散之际,悄然减退。
虽进程缓慢,然陆川于此,窥见希望之光。
然则,陆川方自欣悦,殊不知,源于龙髓朱厌精髓血中之暴虐,悄然于其躯内蔓衍。
及至烦躁之意渐生心田,始惊觉,彼暴虐之气,侵蚀神智矣。
“龙髓朱厌血髓,果非虚名也!”
陆川察此变故,面色微变,而心不甚惶。
盖心坚如石,外力侵扰,终归无功。
陆川意念一转,泥丸宫内,四枚魂识灵纹绽放奇彩,光华透体,周流全身。
此光,乃魂力之所凝,有魂识灵纹护持,任外界纷扰,本心不动如山!
“龙髓朱厌,虽霸烈无比,今不过无主遗泽耳,吾观尔能持何时!”
守正本心,陆川意动,丹田玄丹再涌不灭雷玄,是次金芒玄力之外,细密雷弧闪烁其间。
含雷弧之金色玄力,复洗龙髓朱厌血髓,异变突生,令陆川愕然。
雷弧跃动间,血中暴虐似遇克星,消散之速,倍增以往。
“雷霆之威,至刚至阳,适足为斯负面情绪之劲敌矣!”
观此景,陆川心甚欢,如是,则炼化之功,复可大增矣!
念及于此,丹田中玄丹遽震,载雷弧之不灭雷玄疾涌而出,犹溪水潺潺,绵绵不绝,冲刷龙髓朱厌之血髓。
随强烈涤荡,原赤红之龙髓朱厌血髓,渐呈纯净之象,其中暴戾之气,速减。
炼化之事,在不灭雷玄奇效驱策之下,陆川意外之顺,然虽如此,陆川亦微感玄丹内有枯竭之兆。
方欲急服纯玄丹以维系炼化,体中龙髓朱厌血髓忽微颤,隐约间,荧光缕缕,自内透出。
睹龙髓朱厌血髓所散温润光泽,陆川初愕,继而心潮澎湃,狂喜难掩,盖其终将龙髓朱厌血髓内藏之暴戾,悉数炼化矣!
“成矣乎?”
一直在外守候之小鹫,见其状若此,亦为之一愕,随即微带讶异之色言曰。
“似已将其中暴戾之气炼化无遗。”
陆川亦搔首,此次炼化,似乎未若预期之艰难也。
“盖乃不灭雷玄之功欤?”
小鹫目露沉思,片刻之后,缓缓而言。
彼亦未曾预料,不灭雷玄内蕴雷霆之力,对于负面情愫竟有如此卓绝之克制之效。
原本据其推测,陆川欲将龙髓朱厌血髓中之暴戾炼化,必耗时数日苦功,而今所历过程,却缩减十倍有余。
陆川微微颔首,于先前炼化之际,已深感不灭雷玄抑制暴戾之情效用之强。
若非借此,欲圆满达成此步,恐怕远不及今日之顺遂。
“今龙髓朱厌血髓既已炼化,下一步融血之术,自是可行矣。”
所谓融血,乃修习百兽化身之终极环节,使体中血脉与龙髓朱厌血髓相融合,达致默契无间。
一旦催动,即可借力龙髓朱厌血髓,由内及外,令身躯强健至极为强大之境!
念及于此,陆川亦莞尔,复又瞑目。
于其丹田之内,玄丹之巅,一团温润华光萦绕之鲜血盘踞其间,蠕蠕而动,宛若生机勃勃。
此时龙髓朱厌血髓,已不复抗拒陆川之驾驭,故心念微动,那血髓即飘然而出,离丹田而去,化作万缕血丝,直入陆川身躯经脉。
血丝覆血管之上,渐渗其内,瞬时与周身血脉交融。
两血交汇之际,陆川明晰感体似被膨胀之剂注之,骤然间魁梧非常。
肤下潜藏之力,骇人至极,犹虬龙狂舞,欲冲体而出,彰显其毁天灭地之能。
此刻,陆川双眸泛起赤红血丝,然不同于魏鹰百兽化身时理智衰减之状,其赤红目光中冷静依旧,未有丝毫紊乱。
陆川身形蓦地挺立,肤表涌现金铁之色,远观之,犹如地狱爬出之修罗,浑身散发着狰狞磅礴之力。
感乎体中汹涌澎湃之巨力,陆川颜上显狂喜之色。
心知今日之己,但凭此身,或可比肩化形境小成之强者。
及至玄力催动、淬雷身展,即便面对化气境小成之修炼者,亦自信能正面一搏!
陆川反身蹴出一腿,身后磐石遂爆裂为齑粉,续以拳法,刹那间洞内风雷动,无形气浪于拳下凝成,呼啸间轰击四壁,留下累累深坑。
其一拳震出,堵洞巨石若豆腐般粉碎,身形闪现,逸出洞外,任阳光倾洒周身。
心旷神怡至于极点,终仰天长啸,啸声如波,震得四周岩面细缝密布。
不远处一小山坳间,人影数点隐匿,其中一人颇为眼熟。
细审之,竟是那夺百兽血果于陆川手之霄剑堂灰发长老也。
时下这位霄剑堂长老,面色犹自阴沉至极,本不应再踏出外界,然则宗门人力匮乏,无奈之下,霄剑堂掌门唯有复遣其至太古帘洞,严密监视龙髓朱厌之动向,以防此兽再兴袭扰。
灰发长老跏趺磐石之上,面容阴郁,令周遭霄剑堂弟子不敢近前打扰。
彼等适才目睹前辈掌掴同门,使之遥飞之景,故知此刻触其霉头,实为不智之举。
静坐间,灰发长老忽现异色,隐约闻得啸声缕缕,奇之处在于,此声似含几分熟稔。
“尔等留此,续察龙髓朱厌!”
长老目光一闪,冷喝传来,旋即身形化作灰影,电闪而去,徒留诸弟子面面相觑。
长老如电掠林间,未及片刻,已见山腰处人影挺立,仰天长啸。
初见那身影,灰衣长老神色霎时凝固,继而胸中块垒,郁怒久积,恰如火药一触即发,于斯须之间轰然爆裂!
“乃汝此子也!”
暴怒之吼,忽于云霄震荡,陆川闻之愕然,侧首而视,见灰发长老杀气腾腾疾驰至,目瞬时微阖,显然未料,狭路相逢,于此复遇此老者。
陆川愣神间,灰发长老已携满身煞气现其侧,目含血丝,紧锁陆川,怨毒深重,似欲活剥之而后快。
若非昔日陆川,彼不致携百兽血果归,霄剑堂亦不致遭此劫难,更无颜面受掌门师兄痛斥。
罪魁祸首,皆眼前竖子也!
“竖子,使老夫寻汝良久,今日若不手刃汝身,碎尸万段,老夫枉称霄剑堂长老矣!”
灰发长老怒喝。
陆川淡漠一瞥,视线掠其后,今化气境小成,昔日忌惮似可稍置。
“竖子,受死来!”
灰发长老望陆川面容,理智为怒火所湮,目露凶光,身形陡动,凌厉爪风裂空而至,直取陆川项上人头。
睹此老者说打便打,陆川亦不由冷哼一声,竟全无规避之意,反是以步进之,其拳倍增,黑光金芒交织其上,瞬时如电击般猛撞向灰发长老凌厉之爪风。
拳爪相接,绝强劲力遽尔爆发,周遭十数丈林木巨石,皆为余波所及,化为齑粉。
实力悬殊之对决,而终局之果,委实令人诧异。
面对化气境小成强者之攻,陆川之躯,非但未退半步,其拳中涌出之可怖力量,反将猝不及防之灰发长老震退半步!
“岂有此理!?”
虽仅退半步即稳住身形,然灰发长老心中已掀惊涛骇浪!
彼实难想象,一化形境小成之辈,竟能迫使其化气境之身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