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陆川远逝之影,林痴不觉抚颌自语,低喃如是。
“然此子胆魄诚为可嘉,明知九幽玉门深藏魔儡宗强者众多,犹自奋勇前行,吾亦须加速行程,以免错失良机。”
语毕,林痴朗声大笑,足下巨雕振翅长唳,羽翼激荡,疾追而去。
九幽玉门,九幽郡最为古老之遗迹,此远古遗传之秘境,世人多视之若神话,凡夫俗子难以臆度彼时此等宗派强盛至何等地步。
九幽玉门历岁月无数,其上封印至今无人可解,纵使祭灵境强者,在此无匹封印之下,亦似束手无策。
故而九幽玉门能屹立九幽荒原不倒,实因无人能撼动此等封印也。
九幽玉门之存焉,令九幽荒原不仅于九幽郡内,乃至大阳帝国全境声名显赫。
每逢九幽玉门封印稍弱,四方豪杰与势力蜂拥而至,竞相探秘。
此诚群雄汇聚之盛况!
陆川初临九幽荒原边缘,俯视之下,但见黑影攒动,络绎不绝,如蚁聚般壮观,始深切体悟九幽玉门诱惑之力之可怖矣。
四围云天之上,不时有身影掠空而过,各驱奇珍异兽及灵器,曳虹光数道,破长空而去,碧落为之一分,化作斑斓细格。
“诚然熙攘非凡。”
陆川望此盛况,不由咋舌,继而遥视九幽荒原深处,隐约间,感晦奥莫测之波动,其威恐怖,难以名状。
彼波动下,纵龙髓朱厌之强,亦显渺小若尘。
显然,此应为九幽玉门之所在。
“上古宗派遗泽,历沧桑而霸烈不减,诚非虚言。”
陆川感其波动,神色愈显肃穆。
“此上古宗派,犹能蔚成此等声势,尚可称许。”
小鹫语声此时响起,陆川闻之,微觉讶异。
“此波动有蔽天之效,越深入九幽荒原,飞行越是不可,然无妨大局,吾能屏蔽此波动。”
闻斯言,陆川亦微有愕然,感彼波动之时,确乎觉压力欲使之仆地,此力虽微,然纵其驱全身玄力,亦难以抗拒。
未料小鹫竟能屏除此患,如此一来,又添一自保之策也。
今其境遇非坦途,设若真为魔儡宗所察,难免一番苦斗。
小鹫若能屏蔽是压,则虽不敌,亦可全身而退矣。
陆川轻笑一声,抚阳儿之首,后者雷翼振响,疾驰向九幽荒原深处。
虽云小鹫能解禁飞之制,陆川却不张狂直飞,见周天翱翔之人影渐稀,遂令小鹫降下,以免张扬引魔儡宗人注意。
及至地,陆川怀揣已化为幼兽之阳儿,混迹于熙攘人群,穿梭其间,急赴九幽荒原腹地而去。
于路途中,陆川确曾目睹魔儡宗人马若干,然贾穆似低估九幽玉门招引之人气也。
故面对黑云压城之人潮,彼等亦苦不堪言。
能至斯地者,多具实力建树,性情躁烈者不乏其人。
虽魔儡宗之名稍有慑力,然难挡众怒如潮。
遂至后时,所设拦截之线,惟有黯然撤除耳。
陆川混迹人群,见此情形,不由暗笑,贾穆之心不死,昭然若揭矣。
以封印弱化之时尚有待日,陆川未显过分急切,及至黄昏,方缓缓至九幽荒原深处。
既至腹地,广袤平原已为乌压之人海充塞。
人海之前沿,乃九幽郡及大阳帝国四方强宗豪族,据最佳之地利,界限分明,各守其位。
然显而易见,此诸势力尚未尽收眼底,直至此刻,仍有众多势力,正疾驰而来。
陆川目光一扫,旋即凝固远方,内心油然而生震撼之情,渐渐溢于颜表。
陆川瞳孔微敛,映照出荒原深处一座巍然矗立之古老玉门,其高近万尺,沧桑莽莽,古意盎然,透出远古宗派昔日雄风之气息,令人心生敬畏。
玉门之上,古老符纹缭绕,时隐时现,蕴藏撕天裂地之威能,波动汹涌,使人自觉渺小,仿若天地间之一道通天阶梯,磅礴大气,尽显岁月痕迹。
“此即九幽玉门欤!?”
陆川望向那壮观玉门,不禁轻吸冷气,目中满是震撼。
如此宏伟构筑,实乃平生首见。
正当陆川为九幽玉门之壮阔所震撼,远处人潮忽起波澜,一道裂隙乍现,继而人影缓步踏出,其上幽寒魂力波动,熟悉非常。
察觉此波动,陆川目光一闪,这些人物,终是姗姗来迟。
在陆川注视之下,魔儡宗众人自人群涌出,贾穆身影未现,正疑惑间,视线不由自主凝固于魔儡宗队列中央。
彼处,一袭血衣男子,面如枯骨,凛然而立。
陆川睹血衣男子之刹那,心神剧震,其察此人魂力,甚为凶险狂暴也!
“此子殆即林痴所言,魔儡宗中之所谓怪杰欤!?”
陆川目光微敛,暗叹魔儡宗内,实乃强者辈出之地。
眼前人虽气息表面上不若贾穆之盛,然予陆川之危迫感,竟丝毫不让于贾穆!
随着魔儡宗部众之临,其周遭迅疾空出广漠之地,盖因于九幽郡中,此宗乃顶尖势力,复又据地利之便,是以强梁与诸势力皆不愿与此辈于九幽玉门前生隙。
陆川目光掠过魔儡宗众人,旋即察觉除却那血衣男子外,队列间竟尚有二位修为已达化气境小成之强者,心下不由微惊。
固然,二化气境小成者,于今之陆川而言,威胁尚不至极巨。
然而,在这群魔儡宗人马中,陆川以为最为危险者,非彼血衣男子莫属,其魂力嗜血暴虐,犹如野兽般凶猛。
陆川略一环视,即敛目而返,身躯微蜷,隐于人群之中。
虽则彼无惧魔儡宗,但值此九幽玉门封印将衰之际,若遭纠缠,则难免小有羁绊。
魔儡宗众人径直占据一佳绝之地,对周遭畏惧忌惮之目光颇感自得,唯中央血衣男子面沉如水,目光幽邃,静静锁向遥遥九幽玉门。
如此注视,历一时许,血衣壮士忽而眉头微蹙,魂力涌动,生异样之波。
既而,淡漠之声自其口中幽幽出焉:
“贾冢之玄傀,在吾处领取,虽尔已除玄傀魂烙,然相距如此之近,终难逃吾感知。”
言出突兀,连其身旁魔儡宗门人亦愕然。
瞬时,二化气境小成强者率先回神,目光陡峭如刃,四周扫视,厉声喝曰:
“陆川,速现形!”
此番变故,引来周遭诧异之目。
及至闻喝声,众人中有悟,盖因陆川与魔儡宗之事,近日于九幽郡内沸反盈天,尤以贾穆重伤遁返庞儡城后,陆川之名不胫而走。
“竟是陆川?彼杀贾冢、伤贾穆者乎!?”
“其竟敢造次前来,殊不顾忌魔儡宗碎尸之刑!?”
低语交织,迅疾流传于人群之中。
众人纷纷四顾,欲寻那位在九幽郡声名鹊起之主角。
是时,众目睽睽之下,血衣者漠然仰首,不赘一言,袍袖轻挥,刹时一道血色魂力如电驰而出,猛袭人海深处。
观其攻来,彼处人群瞬时鸟兽散,转瞬间,唯余一影茕茕独立于原地。
周遭空间豁然开朗,陆川眉心微蹙,未料血衣者对玄傀感知之敏锐,竟能直指其踪。
思绪方凝,陆川泥丸宫内勃发雄浑魂力,与血衣者之击轰然而遇,遂而魂波动荡,四散疾走。
陆川身形既现,魔儡宗众人眸中凶光毕露,玄力、魂力皆跃跃欲试。
“吾于尔甚感兴趣,且行前,贾穆长老托付于吾,若逢尔,当携尔尸以归,炼制玄傀。”
血衣者语调淡漠,不起波澜,视陆川若寻常琐事耳。
此言一出,周遭魔儡宗徒与其相识者,皆向陆川投以怜悯之色。
盖于九幽郡内,凡为郭骸所注目者,无论男女,终局莫不凄凉。
“汝欲独试乎,抑或共为之?”
陆川微哂,其笑靥之中,寒冽若刀锋毕露。
眼前血衣青年虽予人一线危殆之感,然真至较技之时,陆川心下实无惧色。
“一人足矣。”
随着血衣者冷言落罢,空气骤凝,四面八方炽热之目光齐聚于此。
阎手郭骸,于九幽郡内声名显赫,魔儡宗之中青年才俊之首,与伏虎门秦珊珊、精武盟林痴,并称郡中青年英华之巅。
陆川虽未有显赫之名,然近来作为,足证其能非比寻常。
虽众说纷纭,不信陆川以真才实学伤贾穆,然无损其名远扬。
陆川与郭骸,皆为当世青年俊彦之中翘楚,故二人对决,引得旁观众人咸欲一探究竟,究其胜负归属。
剑张弩拔之态未消,郭骸忽踏实地,身化血色幻影,疾如电光,猛然前驱。
郭骸掠空之时,顶陆川之上,倏现血红魂力巨掌,挟腥风阵阵,沉雷裂空之威,猛击而下,直指陆川颅顶。
面对郭骸之峻烈攻袭,陆川眸光刹时凝结如霜,泥丸宫内澎湃涌出绝强魂力,化形为巨掌一式,直向那赤色巨掌悍然迎击。
交锋之处,魂力狂澜怒卷,肆意播荡,撼动八荒。
郭骸见陆川敢于正面匹敌魂力,目中掠过冷冽笑意,巨手紧攥,霎时间血色巨掌之内,血气缕缕透现,诡秘莫测!
此异血触碰陆川以魂力凝聚之巨掌,瞬息白雾腾绕而起,其腐蚀之力惊人,令陆川之巨掌消减大半。
“此人魂力竟藏如此奇特性!?”
陆川睹血衣男子魂力含腐噬之效,心中冷哼回响,泥丸宫内生出独特波动,疾速荡漾开去。
“吞噬转化!”
言既出,陆川魂力巨掌之内,吞纳之力猛然勃发,霸绝无双,将那侵入之血气逐一强行吞噬净尽。
腐噬之力既除,陆川手掌紧握成拳,悍勇无匹,一举将郭骸之魂力巨掌蛮横粉碎。
“仅凭尔等孤身,犹显力有未逮!”
碎掌余音中,陆川目光锐利如刀,锁定郭骸,语含讥讽。
观陆川于斯交锋之中,竟似稍占上风,周遭人潮汹涌,顿时哗然四起,惊异之眸,如梭往来,聚焦于陆川之身。
前者显露之能,诚令人叹为观止。
一招受挫,郭骸非但不怒,目中反而异彩闪现,凝视陆川,掌心旋动,一股磅礴血色魂力,犹飓风渐起,自其体内氤氲而出。
陆川之反击,似全然激发此魔儡宗怪杰之兴趣矣。
陆川见郭骸欲再战,双目微阖,不灭雷玄缓淌经脉,隐隐雷鸣低沉回响。
“此处好不热闹,陆川,吾曾言,此怪杰必对尔兴致盎然。”
正当二人各蓄玄力、魂力之时,一阵大笑突兀响起,随后大批身影自后方低空掠至,领头者竟是数日前陆川偶遇之黑衣青年。
时下,黑衣青年率众驰至人群之前,含笑望向陆川与面色冷淡之郭骸,手中黑色铁棍舞动,棍影憧憧。
陆川见此人,亦是一愣,继而审视其身后众人,其间化气境强者比比皆是,遂悟此人应为精武盟之士也。
“尔等尚欲斗耶?不斗,则可随吾嬉戏片时。”
林痴笑靥盈面,目露狂热之色,紧锁陆川与郭骸。
“林痴足下,率众虎视,郭骸心实忌之。”
“然则,郭骸,今九幽玉门开启之时近矣,若在此与陆川相搏,两败俱伤,恐唯有铩羽而归耳。”
言犹在耳,又起娇笑声,媚意袭人,人群分立两侧,现一黑裙女子秦珊珊,姿容妖娆,嫣然前行。
其后亦有众多强者跟随,显系伏虎门之人也。
斯二者忽至,令此地氛围顿生诡谲。
伏虎门、精武盟、魔儡宗,九幽郡三大势力,虽表面和睦,实则暗中摩擦不断,竞争激烈。
故其现身之际,即便是郭骸,目光亦闪烁不定,先前凛冽之气,已消减大半。
诚如秦珊珊所言,陆川实力非弱,倘于此交手,必多损兵折将,于彼等而言,非吉兆也。
“尔幸运加身,得延时日。”
“若慧心未泯,速离此地,或可逃出生天。”
郭骸冷目直视陆川,语带寒意。
陆川侧目睥睨,心下暗自哂笑。
为九幽玉门所引,四方豪强趋之若鹜,其间不乏真正强者。
欲夺玉门中之秘宝,纵使魔儡宗、伏虎门此等雄踞之势,亦需面临艰巨挑战。
门外或许尚存忌惮之心,一旦入得玉门,面对至宝诱惑,即便是魔儡宗,亦难逃众多贪婪者之窥伺。
届时,吾或可趁机而动,使之困厄倍增。
伏虎门与精武盟既至,一场箭在弦上之战,竟草草收场,未免令人心生遗憾。
众人之目光,遂转而聚焦于九幽玉门,静待封印松动之时。
正当万众翘首期盼之际,九幽荒原之邃,忽闻风裂声大作,继而万目循声瞻顾,但见虹光道道,贴地数丈,犹电驰至,终现于幽深处。
飞行于此莽原腹地,须承受重压,然若低空掠行,则实力尚可者,勉力可行,至于凌霄高飞,或唯祭灵境强者能及。
虹光既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悬浮低空。
前驱之处,一盘红芒闪耀,其上人影绰绰。
其中,首一人影,尤为夺目。
此人身形修长,青衫飘逸,长发随风,洒脱非常,双手背负,容颜俊朗,气质超凡,令人由衷叹服。
更兼自青衫间隐隐透出磅礴气势,足证其非凡绝非虚有其表。
“此人乃陆氏宗族之陆坤也!”
其人风采,灿若烈日当空,无论所至何方,皆为瞩目焦点。
故其一现,人海中惊叹四起,更有女子目光闪烁,心生异彩。
面对着那沸反盈天之哗,陆坤容色犹似古井无澜,其目遥望,惟专注于那天地间巍然矗立之九幽玉门,其状若无人于下界能令其侧目而视。
隐隐中,自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之傲骨。
而在此傲意之下,众人虽心有不忿,却难生怒意,盖因前者之卓越,实乃不容忽视。
陆川之目光,静谧而深长,凝视着那位踏玄盘而立,负手青衫之男子。
袖内双拳虽微颤紧握,而面容之上,丝毫不显慌乱。
历练生死一载有余,非独实力之增进,更有心性之磨砺。
不矜己能,不躁其情,无畏于前,无惧于后!
纵此对手,为陆氏宗族中最耀眼之天才,陆川深信,超越之日可期!
“其气息比之一载前更盛,或已半步踏入化神境矣。”
“此子天赋确实过人,仅以一年之功,竟已触及化神境边缘,时日假以,必能全然登化神境。”
小鹫之声,在陆川心田回响。
“尔之实力,犹非其敌也。”
小鹫言辞坦率,半步化神虽未至化神境,然远胜化气境大成矣。
陆川目下之战力,仅能于时限之内与化气境大成相抗,一旦遇此半步化神之强者,困难立显。
陆川闻言,反露微笑,仰首望向那万众瞩目之身影。
此一年间,未曾虚度。
至少而今之陆坤,凭气息压制使之困窘之事,断不可再有。
来年宗族武祭之会之上,昔日之言,必践行无疑!
陆川目光掠过陆坤背后,此次非独行而来,诸多陆氏宗族强者随行。
其间,陆川复见一熟悉倩影,陆梅也。
观其能至此宝地沾机缘,想来彼女在陆氏宗族中亦颇有地位。
“陆坤之名,果如传闻中般,傲视群伦。”
林痴远处负铁棍,斜目视之,语带戏谑。
秦珊珊侧立,淡笑而言:
“四大宗族,自视大阳帝国最强,些许傲骨,自然难免。”
其言谈间,对四大宗族似无过多欣慕。
“此人甚强。”
郭骸面无波澜,淡然言之。
“观此番来者众多,周边异国亦有势力闻风而至,或许吾三家需谋联合矣。”
秦珊珊掩口轻笑,语带娇媚。
郭骸与林痴对此未置可否,盖因九幽郡三大势力素非铁板一块,联手后彼此猜忌,诚难料也。
秦珊珊自知其议难获接纳,遂一笑置之。
万众瞩目之下,陆氏宗族率先抵临,后续流光接踵而至,低空掠过。
先行者乃一巨鹰,振翅狂风大作,终悬浮低空之上。
于那风鹰背负之躯,陆川复见熟影,织田氏宗族之天才,织田势也。
“德川宗族亦至矣。”
人海中私语乍起,陆川心弦忽动。
忆及前次,慕容洁儿代德川宗族探古墓洞府之事。
不远处,一道剑芒划破长空,引得陆川目光随之凝聚。
剑芒之中,确有一纤细倩影,亭亭玉立。
当剑光徐徐悬浮于低空之时,陆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那道纤细而修长之倩影,并非慕容洁儿,乃是一位身披淡绿罗裙、银丝如瀑之女子。
此女身材欣长,容颜绝美,姿色堪比秦珊珊,但其周身寒意,与秦珊珊大相径庭。
“若吾所料不谬,此人应是德川宗族年轻一辈中声名显赫之德川淼。”
“其气息已至化气境小成,可见此等大宗族底蕴之深厚,诚非虚言。”
陆川心中暗自思量,目光凝于那位银发绿衣女子。
“接下来,汪氏宗族之人,想必也将至矣。”
陆川轻抿唇角,视线投向遥不可及之处,那里破风之声渐近,其目随之愈冷。
昔日古墓洞府之变故,究其根本,实为汪氏宗族贪婪其所持灵器所致。
汪阎更是在途中截杀,险令陆川命丧黄泉,此事令其对汪氏宗族恶感颇深。
在陆川注视之下,天际远处一点金芒骤然闪耀,随之一声裂风巨响,一柄庞大无朋之金色长枪划破地平,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狂傲霸烈之气纵横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