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穿越的人都应该算作是死过了一次。

李玄一也是，他觉得自己比起别人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多死的这一次。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怕死了。

相反，他怕得要命，他迄今为止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活下去，活得稍微舒服一些而已。

一个八品的剑客，论武功远不如大欢喜女菩萨和邀月，甚至连玄难和尚，燕十三估计也是比不过的。

但他是个剑客。

人和动物有太多的区别，当中比较明显的一个，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骨毒剑，就是燕十三的工具。

一个将工具使用得出神入化的人，就不能只以武功来评价他，更该去衡量他的工具。

就像钓鱼人的鱼竿、农夫的锄头、女人的针线，厨子的勺，刀客的刀，剑客的剑……都是一样的。

李玄一似乎能感受到那白骨上莫名的情绪，心里头冒出两句清心诀来，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身上全是冷汗，蓝色道袍被打湿了一大片。

燕十三和他的剑，还没有到……虽然很近了，但确实是还没有到。

这人似乎有种麻痹人心智的本领，而他这第十四剑，更是差点让自己如坠入幻境，束手就擒。

果然厉害！

脑中闪过无数的招式，李玄一却忽然发现，在这个距离之下，他竟然想不出一招破敌的方法。

醒是醒了，却不如继续昏着。

罢了，罢了。

却也不是就坐以待毙了。

他运起体中真气，踏了一个女子似婀娜的莲花步来，摆出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燕十三看在眼里，没有半分停顿，一个身位和十个身位都是一样的，不会有半点余地。

然而这道士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他也摸不清了。

李玄一转过了身去，用背对着他。

是放弃了吗？

燕十三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剑比他的思绪要快，与其说是他使着剑，不如说是剑领着人。

牙关咬紧，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刚才我错了，你其实配用剑，非常的配。”

李玄一像是没听到一般，他在等。

等白骨刺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一瞬，才是他这剑招的开始。

是用碧血照丹青插进腹中，再隔着自己的身体、刺到燕十三的身体里。

双输好过单赢，这殷梨亭还没悟出来的同归于尽的剑招，叫作‘天地同寿’。

来吧，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只是可惜了下面屋子里的两个娘们儿了，早知道就该动作快些，给她们换上狐狸和猫的装扮，好好享受享受才是。

奇怪的性癖，若是燕十三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铛~’

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李玄一愣在了原地。

他已经是躬起了身来，随时都可以把碧血照丹青插向自己。

而现在，他手中空空如也。

剑没了。

剑是没了，那撞击的声音他却听了个清楚，赶紧回头看去……

那熟悉的高大身板，熟悉的一头白发，熟悉的眼角笑意。

老道士手中拎着墨绿长剑，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死亡之意如潮水涌来，又如潮水褪去，李玄一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躲在被窝里看鬼故事的时候。

那是让人放心的安全感。

“弟子拜见太师父！”

卓一航只在老张百岁宴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他一眼，如今见了真人，激动得喊破了音，当即跪下身来，‘咚咚’磕起了头。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玄一，可还好？”

好个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