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便是老鼠和苍蝇们活动的时间。
即使被称之为不夜城,被电力所驱动的白炽灯所驱散的也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黑暗。而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扎根于人类心底的黑暗,却依然深藏于那些星星的光辉所无法触及的角落。如同真菌一样的腐败,总会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蔓延开来。
平缓,有节奏的敲击声在昏暗的巷子里不断回荡着。两名全身包裹在宽大外套下的男人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屏住了呼吸。
路灯的光辉之下,一个老人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他穿得破破烂烂,头上的白发乱成一团糟,手中拄着一根拐杖,身子佝偻着,视线浑浊不堪。老人好像是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一边困惑地扫视着四周的景象,一边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一边朝着男人所站立的方向走来。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接着,其中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从所站立的位置离开,朝着老人走了过去。
“喂!老头子!你是什么人!”
老人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个朝自己走来的高大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我...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老子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走到老人身边,先是打量了他一会儿,看到对方衣服上肮脏的油污之后,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是你这种糟老头子该来的地方,滚回你自己的窝里去!”
老人看上去有些害怕,脚下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好心人,您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男人本想要一脚踢在这个老乞丐的身上,却又担心弄脏了自己的靴子。于是他仰起脑袋,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怒气。
“转过去,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外走。老子在后面盯着你!”
老人一边恭敬地道着谢,一边慢悠悠地转过身去,走向巷子的另一头。而那一侧的路灯已经损坏,在男人的视线之中,老人的身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模糊影子。他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并默默地盯着那影子越来越远。
但在前方的路口处,影子突然停了下来。在向四周张望了一阵子之后,老人似乎转过了身,再次开始朝着原路返回。
“这老畜生!”
听到拐杖的声音重新响起,男人不由得怒骂了一句,接着他用嘴巴叼着香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老人所在的方向迎面走去。
他消失在了巷子的阴影之中,而那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也很快消失了。另一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同伴的状况,他正靠在墙壁上发着呆,时不时还会打个大大的呵欠。
将近一分钟后,他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同伴已经从黑暗之中走了回来。
“收拾完了?”
他转过脸,看到了男人手上那把匕首的刀刃上的猩红色痕迹。
“你把那老家伙给做掉了?该死!在咱们的地盘做这种事,老大会生气的!”
这突然的变故让他瞬间打消了困意,他转过身,正想要继续呵斥下去的时候呕,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帽子下的脸并非是先前的同伴,而是一张苍老的,如同树干一般的面容。警钟在心中敲响,他立刻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并想要大声呼唤留在屋子内的同伴,却还是晚了一步,那把沾着鲜血的匕首已经从老人的手中飞出,笔直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先前的病态已然彻底消失不见,眼前的老人虽然衰老,却站得如同军人一般笔直,身体结实如牛,也不需要拐杖来辅助自己行走,和之前的模样比起来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快步来到被匕首刺穿喉咙而摔倒在地的男人身边,老人猛地一脚踩在他的喉咙之上,原本还在挣扎着的男人瞬间便没了动静。丝毫没有理会脚上的鲜血,老人弯下腰,在死者的身上摸索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钥匙。
用钥匙打开公寓的后门,老人并没有在门后黑漆漆的走廊中发现任何守卫。他沿着走廊巡视了一圈,找到了楼梯间,登上二楼。昏暗的灯光下,三个身穿背心,露着带有狰狞纹身的男人正站在走廊中的窗户边,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笑。而就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有一丝更为明亮的灯光从门缝之间显露了出来。
于是他拉低了帽檐,朝着那三个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距离对方只有不到五米的时候,对方发现了他,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伊斯纳尔!”
见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快速朝着这边靠近,男人们终于感到了一些不对劲。可当三人都将视线落到这来客身上时,老人已经接近到了他们的身边。手起刀落,轻易地割开了第一个倒霉蛋的喉咙。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惨叫,便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了下去。第二个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掌就已经命中了他的侧脑,他只感到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然而,第三个人还是对着突然袭击做出了反应。不顾同伴的遭遇,他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高声呼喊道:“有敌...”
这一声呼喊未能完全从口中吐出,又一把匕首从老人的手中飞出,刺穿了那男人的喉咙。
但他临死前造成的动静已经足够让屋子内的人产生警觉了。老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一阵旋风径直冲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并猛地一脚踹在了门上。
这并非是普通的踢击,在将法术力量灌注于腿中之后,老人脚上的力道足以踢死一头成年公牛。那扇门只不过是一扇普通的木门,由铁制的防盗链所固定。这强大的冲击力未能扯断铁链,却将整个大门本身给踢飞了出去。
屋内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作了一团,被破坏的大门在门链的牵引下反方向转了一圈,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房间中央,正慌张伸手去拔出身上的配枪。但在他们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之前,一颗颗子弹便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们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