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莺莺说:“以后与官府打交道、在大场面周旋都用得着。他是举人出身,雄才大略,我无私推荐给你。”
“你有这么好心,是不是有别的居心。”黎禾说。
张莺莺说:“奴家对夫君是一片冰心在玉壶,没有叵测之心,天地可鉴!”
黎禾笑道:“连诗句都用上了,真是良苦用心。”
张莺莺说:“那夫君是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我怕你再汇报感情,我招架不住。”黎禾说道,“哎,等牛星星回来我见见他。”
牛星星、路师傅这组是到湘省岳州府收购秋茶,船去船来,最先回来。牛星星还没进茶店就被张莺莺叫上,一同乘坐新购置的马车前去布店。来到厅堂,见到黎禾,张莺莺郑重其事道:“牛星星前些时候上门骚扰,多有冒犯,今天专程登门谢罪!”
牛星星拱手道:“那日上门,在下语言粗鄙,威逼恐吓,实属罪该万死,恳望大东家博大胸怀饶恕在下罪过。”
黎禾慢条斯理道:“什么罪过啊。”
牛星星从容答道:“是讹诈,犯‘恐吓取财’罪。”
“听说牛星星你是举人出身,你不觉得那日你言行有辱斯文,也是罪过吗。”黎禾说。
“是有辱斯文,是罪过。”牛星星说。
黎禾说:“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互敬互谅,还有生意不成仁义在的说法,而你那天分明是市井无赖,口出恶言恶语,斯文何在!读书人理应按读书人礼节,摆事实、讲道理,心平气和进行交流,但那天你的粗鄙,令斯文扫地。辱没斯文,罪莫大焉!”
牛星星说:“是辱没斯文,罪莫大焉,请大东家惩罚,我无怨言。”
“大东家说的太好了,读书人就应该斯文,用到生意上就是要和气生财,互敬互谅。”张莺莺说道,“大东家真的是读书人的榜样,我和牛师爷要向你学习。”
“我现在是一普通商户的经商之人。”黎禾说。
张莺莺睁大眼睛道:“不对,大东家就是读书人,经商只是体验和丰富自己的生活。如果大东家再考,定会考上举人的。”
“啊,什么!”黎禾有点心动道,“那不会吧,我不行的。”
说到读书求取功名,拨动了黎禾内心深处的心弦,顿时让黎禾浮想联翩、不能自已。张莺莺见状连声叫道:“大东家、夫君!”
黎禾醒悟过来,说道:“不说这些……你们讲一讲师爷在我们商户里面有什么作用吧。”
牛星星干咳几声道:“在下从岳州府乘船开始到现在,有四个多时辰没喝一口水,恳望大东家赏赐一碗水润润嗓子。”
黎禾瞟了两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叫道:“颖儿,上茶!”
颖儿端着托盘送来两杯茶水,牛星星一手一个把两杯水抓在手上,一口气把两杯茶水喝光。黎禾咳了一声,张莺莺说道:“不碍事,我随颖儿下去喝,你们接着聊。”
说罢,也不等黎禾表态,张莺莺拉着颖儿就离开厅堂。牛星星马上接着张莺莺的话说道:“刚才话题被打断实在抱歉,主要是我太渴了。这个,抢二夫人的水喝太鲁莽,请大东家责罚。”
黎禾望着牛星星不作声,牛星星说道:“师爷的作用从大的方面说就是分析天下大势为商所用,顺势赚取银钱。比如,我大亮国对外征讨蛮夷、对内清剿流寇,需要大量的粮食、布匹、药材、铁、盐、马等各种物资,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商户财源可滚滚而来。又比如,朝廷若放开海禁,海外许多质优价廉的物品可以进入我大亮国,商户第一时间买进卖出也可大赚一笔。”
“嗯,有点道理。”黎禾说道,“打仗肯定需要大量物资,但我们也不知道朝廷与谁打,什么时间打啊。你看我们对外与哪个蛮夷可能打一仗、对内又有什么流寇要清剿?”
牛星星说:“我大亮国北边是北源国,它是前朝大角国败退到北边的余孽,与我大亮国是世仇。因此,两国边境地区常年冲突不断,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我认为两国大战迫在眉睫,不可避免。一旦开战,朝廷自不必说,朝野的各行各业、各色人等都要被裹挟进去,影响巨大。”
黎禾问:“那对我们布店、茶店有什么影响?”
牛星星答:“布匹需求增加是肯定的,价格也会上涨,我们只要瞅准时机囤积一定数量的布,就可赚一笔。茶叶呢,销往北源的通道可能会中断,我们茶店的生意将遭到比较大的打击,不可不防,不可不虑。”
“看来对茶店的影响较大,师爷有什么对策。”黎禾说。
“这个,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牛星星说道,“就是要打通西北通道,通过绕道西北的准国进入北源。我听说甘省肃州府那边曾来人与茶店接洽过,我觉得应把这条线建立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黎禾点头,说道:“准国我们对它不是很了解。”
牛星星说:“准国不大也不小,比较好战。准国北边是螺蛳国,东边是北源国,东南边是我大亮国,西边是一众小国,处于四战之地,常年处于征战之中,对我大亮国也不是特别友好。但对商队进出,准国一般不干涉,有时还欢迎。”
“那也可以!”黎禾说道,“如果其他蛮夷都像准国一样对待商队就好了。”
牛星星说:“我大亮国西南边有个越国,据说是我们战国时期的江南古越人流落过去建的国。这个越人的心中似乎忿忿不平,不时要与我们叫板。我分析,近一二年可能有战事。”
“还有,东边沿海的反骚扰战。”牛星星自说自释道,“就是我大亮国东海之中有个浮磉国,处在蒙昧阶段,教化不够。他们武人出海抢劫者众,抢劫对象是我大亮国沿海的江、浙、闽三省。这几年浮寇骚扰甚烈,朝廷可能派兵平定。”
“国内似乎也存在打仗的可能。”黎禾说。
牛星星说:“主要是流民起事,形成流寇扰袭地方、官军清剿的局面。我认为今后陕省、豫省、鄂省可能流寇多,清剿战事也较多。”
“一下冒出这么多战事,防不胜防啊!”黎禾说道,“但我觉得大部分对我们影响不大,我们也不必杞人忧天吧。”
牛星星稍微加重语气道:“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做任何事情,事前有准备就可以成功,没有准备就会失败。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当前,一旦有战事,百姓会战乱入城,城里生意会好。”
黎禾点头,起身,举手示意道:“请师爷坐下谈!”
接着,又谈了历史、朝代的兴衰。黎禾说道:“朝代有更替,你说本朝能否长期延续下去,或者说达到四、五百年后会不会再被取代。”
牛星星表情严肃地说道:“说本朝能否延续下去或被取代是犯大忌的,如被人告发,将判‘大不敬’死罪,大东家以后绝不要谈论这个话题。在人前我们只能说本朝千秋万代、我皇万寿无疆,一定牢记!”
黎禾点头,说道:“历朝历代过往的事对我们现在也没多大用,不讲也罢。”
“有用!回顾过往历史可以启迪当下,昭示将来。”牛星星说道,“比如,甜朝商税为六十税一,当下我朝可否遵循改之。又比如,契朝修建一千四百里直道用于快速调动军队,将来我朝可否开辟武昌府到广州府的直道,打通向南商路,这样的话,我们的茶叶等可直达广州府出口海外,海外的诸多上好物品也可直接北上到我们这里售卖。”
“我们现在的三十税一高了,按古制改了就好。”黎禾说道,“我们现在到广州府绕道赣省走远了,修直道走直线是个好主意,但不知能否实现。”
牛星星说:“在朝为官者可以通过借古喻今方式,奏报我皇采纳实施,在野为民者可上书官府以至中枢内阁提出诉求,吁请采纳。只要上下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黎禾用钦佩的眼神看着牛星星,忽问道:“当年先生的功名是怎样被剥夺的?”